他伸手抹了抹自己的眼泪,在旁边搬了一把椅子过来。
然后像看门的大爷一样守着楚樾。
楚樾不想理他,采取了惯常用的睡觉方式。
没睡一会,顾时泽的那只手就摸上了他的脸,“樾樾,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楚樾听见了,但是内心毫无波澜,然后很心安理得地睡着了。
*
楚樾的身体依然没什么好转的迹象,顾时泽和顾朗星每天想着办法地投喂,但楚樾的身子骨还是一天天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
恐怕如果不是营养剂在那里吊着,估计就要皮包骨了。
顾时泽非常不安地去问宁妄这是什么情况。
宁妄推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楚樾的各项指标都不是很好,但也说不上差,情况就很微妙。
“我觉得可能还是有心理问题,”宁妄回忆着以往的种种,“小樾他是这样的,真遇到了特别揪心的事情,那是一个字也不肯多说,也很难发现。”
不管楚樾有多少揪心的事情,顾时泽总归占了很大一部分。
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
“要不让他回家去吧,成天待在医院里,难免心情会不好。”
哪里是楚樾的家呢?收养的那个家庭很压抑,宁妄为数不多去过几次,每一次都会令人感到窒息。
满心欢喜地和顾时泽结婚,得来的却是三年的冷暴力。
可是目前好像也没有最优的办法了,或许,有那么一丝的可能……
*
弯月悬挂在夜空中。
夜风拂过灌木丛和草地,裹挟着不知从何处传来的蝉鸣声,吹动了漂浮在湖面上的睡莲,也将楚樾穿着的短袖吹得鼓起来,更衬得他身形瘦削孤单。
楚樾在遛阿泽,他把那件沾满了顾时泽眼泪的红蓝毛衣脱了,洗干净了挂在窗户上晒。
这都快五月份了,楚樾盘算着给阿泽再做一件衣服,不然到时候大夏天的还穿着毛衣会让阿泽被别的狗看笑话。
然后顾时泽就突然出现在眼前,神色还很惊恐,楚樾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但是顾时泽只是静静地抱住了他,“我还以为你要跑了呢……”
楚樾看抱的时间差不多了,就推开了顾时泽,继续遛他的狗。
*
顾时泽固执地要和楚樾十指相扣,两个人掌心贴着掌心,地上的影子也挨得很近。
“樾樾,我们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樾越,家里你养的花现在开得很漂亮。”
楚樾以前在后院里凿了一小块地出来,亲力亲为地围好栅栏,在里面种了草莓和花,花开了之后楚樾会摘插下在卧室的花瓶里。
“樾越,等你回家之后,你教我烤小蛋糕好不好?”
…………楚樾一个字都没回答他,专心地遛自己的狗。
“樾越,你这样让我很尴尬……”顾时泽更用力地握紧了楚樾的手。
“我养的鱼呢?”
顾时泽皱了一下眉,“……死了。”
“哦。”
话题结束。
他也不知道那鱼那么娇气,投少投多了都不行。
然后有一次,他站在鱼缸,出神在想楚樾喂鱼的样子,结果一不小心就投喂对了,然后那几只漂亮小鱼就撑死了。
顾时泽有些着急,他真的不是故意害死那些鱼的!
“我……”
“死了就死了吧,”楚樾打断了他,“没关系。”
那鱼本来就很不好养,大部分养鱼的高手都是死出来的经验。
顾时泽想起鱼翻肚皮的样子,看起来可怜极了。
然后他控制不住地……想要哭。
作为一个Alpha,现在动不动就想哭真是太丢脸了,楚樾会看不起他的。
顾时泽控制了一下情绪,刚想说“樾越谢谢你”,然后“樾”字一出口,就抽泣了起来。
楚樾回想起这些天,顾时泽来病房照顾他的时候,只要他稍微说了点什么重话,顾时泽就掩面进了厕所。
比他一个被冷暴力了三年的人还玻璃心,不能惯着。
楚樾继续遛他的狗。
顾时泽抽抽噎噎了一小会就停止了,反正楚樾也不会来安慰他的。
小孩子都知道要有大人在的时候,最好是在爷爷奶奶面前哭,才会有更大概率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遛了没多久,顾时泽就问“樾樾,你现在累不累?”
累肯定是累的,这把三十岁的老骨头耐不住了。
而且阿泽好一段时间没出门了,楚樾不出病房,谁想去遛它,它也不答应。
楚樾瞥了一眼比他高了半个头的顾时泽,侧脸线条好像更硬了一些,以前脸颊上还会有一丢丢的肉,现在基本上是皮贴着骨头,好在骨相优越撑了起来,额头上的疤已经好了,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瞥的时间不过两秒,还是被顾时泽发现了,顾时泽大大方方地转过头来,眼眶还有点红,“樾越,好看吗?”
楚樾:“………………”
*
出院的时候楚樾遇到了一个难题:他不想回顾时泽的家。
他问宁妄:“我能不能住到你家里去?”
还没等宁妄回答,顾时泽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不可以,樾越,你有自己的家。”
楚樾:“不,我没有,那是你的家。”
顾时泽把人堵到墙角,然后不受控制地狠狠地往墙上砸了一下,楚樾吓得一缩肩膀。
“顾时泽你有病吧?”宁妄把楚樾拉到自己边上,“发什么疯?有话不会好好说?你以前在家里就是这么对待楚樾的?”
手背处传来后知后觉的痛感,顾时泽有些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刚才……怎么会这样失控?
“樾越,对不起,我……”楚樾躲在宁妄身后,顾时泽稍微一靠近他就躲得更远。
宁妄以前没听楚樾说过顾时泽有暴力倾向啊?难不成楚樾这么能忍?有隐藏的受虐倾向?
宁妄把楚樾带到了离顾时泽更远的地方,温声哄道:“小樾,你先在这里呆着,别怕……”
楚樾点了点头,一张脸有些发白,然后上了病床,弓着身体用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全身。
宁妄看向顾时泽的眼神更加厌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