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皱着眉睁开眼睛，浑浑噩噩，只想着将那吵人的知了煎炸烹煮才算消气。

    大醉后的身子有些疲软，陌清离摇摇晃晃地下床，感觉头重脚轻，阳光刺眼让她怔忪良久，才慢慢想起来自己身在何方。

    “唔——”陌清离难受地捶了捶头，一个不留神撞翻了椅子，吓了她一跳，“连你也欺负我。”

    “哈哈哈，你这丫头跟个椅子也要较劲，还有谁欺负你了？”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陌清离猛地回头，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师父？”

    女子一身青色素衣，眸光温润而透彻，岁月在她的面庞上留下了浅浅的印记但依旧明艳动人。

    “难得能见到你不管不顾，大醉一番，安枫传信于我，为师连夜从左州赶过来。青思，发生什么事了？”

    陌清离闻言有些愧疚，“让师父担心了。”

    “担不担心倒是没什么，重要的是你无碍就好。”灵犀叹了口气，“我受你母后托孤，无论如何，都会护你安好。”

    陌清离垂眸，愁绪爬上了眉头。

    “昨夜刚下了雨，空气很好。陪为师去后山走走”灵犀推开门，“吹吹风会舒服一些。”

    陌清离点了点头，披上外套跟了出去。

    山间的小路湿润，青翠的玉竹灼目，路边的小花摇曳，陌清离深深呼吸一口充满青草泥土香的空气，心里甚是舒坦。

    “师父，我想念灵犀谷了。”曾经在谷中与世隔绝，天真无忧的年岁，真是一去不复返了。

    “你若想回去，就回去看看，”灵犀微笑，“为师穷尽一生创立灵犀堂，经营灵犀谷，倒也不枉此生了。”

    “师父一个人撑起这灵犀堂，很了不起，师父年轻的时候，一定也是个江湖女侠。”

    灵犀失笑摇头，“你啊，高估为师了，为师以前，也不过是个江湖小毛贼。后来……才建立了灵犀堂。”

    “那……是不是有很多困难？”

    “是啊，我当年……呵，总之是九九八十一难，受尽了冷眼嘲讽。”

    “那师父为什么还要坚持？又是怎么挺过来的？”陌清离好气道。

    “为了一个承诺，心中有着信念，就能坚持。”

    “信念？”陌清离喃喃，微微皱了皱眉头，“如果信念都动摇了，该怎么坚持呢？”

    灵犀闻言转身，“青思，是你的信念动摇了吗？”

    陌清离长叹了口气，许久，才轻轻点了点头。

    “我一心沉浸在国破家亡的悲痛中，满心仇恨想要杀了卓丰屠尽卓氏和陌氏为穆氏亡魂报仇雪恨，可是我也很清楚，穆氏已经不在了，就算杀了他们，我也复国无望，杀了他们，我的亲人也没有办法活过来。”

    “有人跟我说改朝换代是发展的必然，有人说是穆氏负了卓氏逼着他们造反，卓氏只是为了自己的生存，这些话不无道理，可是，可是……”陌清离的眼泪打湿了衣襟，眼底的挣扎和无措让灵犀心疼。

    “杀了卓丰，战火势必重燃，不杀，又怎么对得起九泉下的父皇母后，我是穆氏最后的公主，可是却在背叛穆氏的陌家安逸度日，”女子伏在灵犀怀里，哭得像个孩子，“我甚至不知道现在的我活在世上还有什么用处，我不知道我该怎么走剩下的路，师父，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风吹过树梢，叶片飒飒作响，灵犀看着湛蓝的天空，无奈地摇头叹气。

    “人活一世，是为了什么。青思，不要把自己逼的太紧。为师一开始就不想你走复仇这条不归路，既然你自己动摇了，不如，就此止步吧。”

    “那就让害我国破家亡的罪人逍遥法外吗？”陌清离哑声问道，“每每午夜梦回，兄弟姐妹血淋淋的尸首就在眼前，那是我无法忘记的噩梦。”

    “与其挣扎在血海深仇之中不可自拔，不如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这天下曾经是穆氏的天下，百姓也是穆氏的子民，你身为穆氏最后的公主，使命不一定是复仇。”

    “师父什么意思？”

    “卓丰初登皇位，根基不稳，还有他的几个儿子也是狼子野心，在这太平之下，隐藏着潜在的危机。你如今既然留在丞相府，更可以借着这个身份游走在皇亲贵胄之间。卓氏子弟并非一丘之貉，总有适合接替这天下的。”

    “师父的意思，让我为天下寻明主？”

    灵犀微笑着点点头，“你难道不觉得这样对你来说才是正确的选择吗？前朝公主以现任丞相之女的身份，不入朝堂，却能左右天下。单单杀了卓丰与之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女子微闭双目，思索了许久才睁开了眼，目光恢复了清明透彻，“多谢师父解惑，我明白了。”

    灵犀欣慰地点点头，“我的青思虽为女子，却丝毫不输男儿。师父相信，以你的天资，定会有一番作为。”

    “对了师父，”陌清离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铜制龙形小物件，“您与我皇室关系匪浅，可认得这是什么东西？”

    灵犀从陌清离手中拿过那物件，小龙的身上密布着鳞甲，故而手感并不光滑，十分粗糙，唯独龙头含珠之处光滑如镜，龙尾之处有一孔洞，不知作何用。

    见灵犀黛眉轻皱，陌清离又拿出一张陈年泛黄的纸张，小心翼翼地展开。

    “这是什么？”灵犀讶然，看着纸上的字迹缓缓念道：“龙首含珠龙尾光，云骁神将入世藏。金戈铁马今朝起，千里一骑映寒霜……”

    “这是父皇说可以保我无虞的东西，只是我尚未研究出它是什么。”陌清离苦恼地摇了摇头，“师父，你可能看出来一些端倪？”

    灵犀沉吟了许久，才点了点头，“青思，你可听说过龙骁骑？”

    “以前在宫学时，学史书的时候听过，是开国皇帝建立的一支军队，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但是好几代皇帝之前，这支军队就已经不再存在了啊？”

    “可是这诗里，分明藏着龙骁铁骑四字，”灵犀指给她看道，“帝王最锋利的一把利刃，怎么会随便就丢弃了呢？”

    陌清离看着手中不起眼的龙形物件，震惊到无以复加，“不会吧……难道这是？”

    “龙骁军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