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行云一夹马腹，跃入宫内，宫人们见他一一行礼，还指路陛下在勤政殿。

    快到勤政殿，翻身下马，把缰绳抛给了当值的小太监旁若无人推门而入。

    进了殿内，见到皇兄正在御案上批阅奏折，年轻的天子黑发如墨，还不是上一世两鬓风霜的模样。

    强自按捺住眼里湿意，摆摆手示意宫人们下去，等宫人们都出去关上殿门之后，双膝跪地，双手交叠掌心朝下贴在地上，将额头抵在手上，恭恭敬敬的行了个跪礼。

    楚流云听到马蹄声便知是楚行云来了，又听人挥退宫人，也只做不知，仍旧低头批阅书案的奏折。

    半晌不听动静，抬头也不见楚流云身影，目光垂下方见殿中之人跪成一团。

    顿时再大的气也消了，放下手中奏折踱步至人身前“起来吧。”

    楚行云抬起头看着天人之资的皇兄，未语泪两行。

    楚流云自楚行云四岁之后便未看到过弟弟的眼泪，当下有些稀奇。

    “不是成全了你这个情种了，还来朕这里哭什么？”仍只做无动于衷状居高临下望着弟弟，不咸不淡的说着。

    “皇兄!”楚行云抱着皇兄的腿哭的涕泗滂沱。

    国破之日，皇兄把玉玺交给了他，让御前侍卫卫临与暗卫首领楚岩带自己自密道出宫，自己在龙椅上被叛军乱刀砍死。

    临死前，皇兄未曾朝密道处看过一眼，目视前方，仰面而死。

    明黄龙袍血色氤氲，斑白发丝沾染了血迹，冕旒珠串缠绕在一起。

    皇兄去了。

    喊杀声与血气仍在耳畔鼻尖，眼前的皇兄是温热的，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楚流云蹲下摸了摸弟弟的头，他与楚行云一母同胞，一同长大，见人哭的这么伤心，自己心里也有点不好受。

    又哭了一炷香，楚行云有些难为情的放开皇兄，磕磕绊绊的说“皇兄，那语青有问题。”

    楚流云收回手站起来走回御案，冷声道“什么问题？”

    方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闹了半天还是为了语青，自从遇见这个出身不明的少年，一向知礼守节的楚行云是什么出格的事情都能做的出来。

    楚行云跟着皇兄走至御案处，皇兄拿了本奏折开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批阅，毫不避讳。

    一想到自己为了一个小小男宠与皇兄离心，他就恨不得一头碰死在御案处。

    只是敌人尚在暗处，他还不能一死了之。

    “皇兄，他似乎与前朝有些关系。”楚行云斟酌了一下还是说了前朝，他尚不知语青背后之人究竟是何人，国破时只听得那些人说什么主人是先太子之子。

    新朝立国不过百年，若真是前朝太子之子，倒也有几分可能。一切都是从遇见语青开始的，只要盯着这个人顺着往下查下去总能查出端倪。

    “哦？你什么时候不做你的富贵闲人，开始关心起这些？”楚流云语气凉凉，他始终觉着行云不入朝参政可惜了，批完一本放至书案左侧，拿过一本接着批阅。

    “臣弟食皇家俸禄，自然该为皇兄分忧。”楚行云绕至皇兄身后，讨好着为兄长捏了捏肩膀。接着说“还有皇兄宫里新来的那位身带异香的玉美人也有些问题，皇兄少与她接触为妙，每日让李太医为你诊两次平安脉。”

    “这你又是如何得知的？”楚流云搁下笔稀奇道，行云连政事都不关心了，还能知道最近宫里进了个美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身有异香能是什么好东西，指不定是哪个心术不正的整得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就算当真是天女下凡，皇兄也别去招惹。”楚行云恢复了戏谑语气。

    “我以后会常入宫来陪伴皇兄。”楚行云又加了一句，上辈子皇兄未老先衰应当不是操劳过度那么简单，一定还有别的因素。

    可惜那时候李太医周太医都已离世，玉美人独得圣宠，他不好插手皇兄宫内之事，也因着语青已多日不去皇宫，剩下的太医不是年轻些就是不可信，直至最后他也不知皇兄的身体为何衰败的那样快。

    “准。”楚流云又拿起笔接着批阅，行云此次入宫，先是坦陈语青之事，又毫不避讳聊起他的后宫，可见待他这个兄长还是如先前一般亲近，也不在扭捏“今日怎么不见你带楚鹰过来，朕去了两次你的王府都为见着他。”未说完却又闭了嘴。

    楚行云见皇兄提起，急忙说道“我今日入宫，除了告知皇兄语青有异，也为求皇兄为楚鹰派一位太医。他被我昏迷前下了刑堂，现下还未醒，府医语焉不详，臣弟实在是担心。”

    “你啊。”楚流云叹了口气，“回去时带着周太医一同回去吧。”

    “谢皇兄，待我弄清楚语青背后是何人，再来向皇兄请罪。”楚行云又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这一世他虽还未做得往后许多错事，但为了旁人，对皇兄说了不少锥心之语。

    当真是不该。

    楚行云退出殿前又看了皇兄一眼，四爪金龙里燃着的龙涎香，烟气在阳光下婷婷袅袅的往上升腾。

    一室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