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寝吧。”楚行云解开外袍随手搭在屏风上，又听的一阵衣物窸窣之声，已不见楚鹰踪迹。

    “又学什么梁上君子，下来睡觉。”楚行云一猜就知道楚鹰又蹲梁上了，只要楚鹰有反常，拿暗卫那一套猜总没错。

    楚鹰又飞下来，落地后垂首站着，等王爷吩咐，不料王爷直接走过来解他的腰带。

    他慌忙要跪，又想起头上的簪子，微弯了膝盖做了个可笑姿势。

    楚行云只做不知，抽掉腰带后，又示意楚鹰展开双臂方便他脱衣。

    楚鹰哪敢真让王爷服侍，连忙三两下脱掉衣服团成一团抱在怀里，四下寻找着能放衣服的地方。

    “扔屏风上吧，明日会有下人过来收走。”楚行云指了指离他们不到五步远的屏风。

    “是。”楚鹰将衣服挂在屏风一端，朝房间另一端的美人榻走去。

    楚行云看着人直挺挺走另一边，也不做声，悄悄跟上，待人站定打算躺上去时“我只是想着，许久未同你好好说过话了。”

    楚鹰抿了抿唇，看着王爷有些落寞的脸，他确实是许久未和王爷好好说话了。

    前世他再一次刺杀语青后，被下令囚在刑堂之后，王爷来看过他几次，次次都被气走，后来也就不来了。

    “跟本王去睡床好么？”楚行云见楚鹰神色动摇，连忙牵着人把人带到床边按到床上。

    顺手伸向脚踝，打算把人靴子脱掉。

    楚鹰出手如电，擒住王爷的手腕，疑惑道“王爷金尊玉贵，怎可做这等事。”

    楚行云呐呐“你终究是同我生分了，往年你夜夜为皇兄奔走，回来后倒头就睡，你以为都是谁为你除去的鞋袜？”

    楚鹰难以置信“难道是王爷？”

    楚行云用食指轻轻点了楚鹰的额头“莫说是为本王的楚鹰更衣脱靴，便是为楚鹰立时死了，本王也是甘之如饴。”

    楚鹰定定望着楚行云“若是王爷去了，楚鹰必然会随王爷而去。”

    楚行云叹了一口气，指着流入屋内的月光“楚鹰，春花秋月流风白雪，世间万物万种风情。我只不过是红尘之中一位俗人，若真有那一天，你便离开王府，找一心悦之人，幸福一生。”

    “暗卫护主不力，理当自裁。”楚鹰在王爷哀痛的目光里，丝毫不让。

    “楚鹰，我今日未曾与你说的明白，本王若是去了，皇兄看在那只簪子的的份上，也不好太为难你。本王从未把你当做暗卫，你就像是本王的手足兄弟。”楚行云借着夜色索性一股脑全说了出来，楚鹰是不一样的。

    从来都是不一样的，上辈子他从未想让楚鹰死过。

    “王爷定会长命百岁……”楚鹰此时真的不知还能说什么，弱冠之年的王爷竟是如此看他的吗？上辈子果真是他一意孤行才……。

    楚鹰心里纷乱如麻，丝质床褥如游鱼一般不停在手心滑过。

    又忍不住偷偷侧头看身边的王爷，王爷已睡了过去。

    楚行云呼吸绵长，俊美的眉眼沾染了月光，如九天之上的神祇，依稀还能看出少年时的柔软轮廓，不见一点戾色。

    真好啊。

    楚鹰往锦被里又缩了缩，他已分不清前世与今生到底哪个才是梦。

    王爷的厉喝，语青的讥讽，刑堂里鞭子的破空声，炭盆里碳火的爆裂声，烙铁落在皮肤上滋啦声，血腥气，皮肤被烤熟的焦香味，镣铐硌在手腕脚腕的尖锐痛意，盐水泼在周身时带起的滔天痛楚，这些感受还存在脑海里。

    楚鹰着魔般将食指颤巍巍的伸到王爷鼻子底下，微凉的气息打在他的手上。

    如果这是梦，就让他永远不要醒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