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行云撇撇嘴,只着里衣在院中池塘鞠起一捧清水。楚鹰自身后现形,沉默着递给王爷一只瓷碗。
湿润的冷意甫一离手,便被塞了张锦帕在手心。
楚行云擦了擦手,随意丢在岸边。
熹微晨光里,景物一点点有了颜色,深黑浮萍染上翠绿,游鱼金色尾巴一拍水面,跃了起来,几滴水珠高高扬起后又落入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你看到了什么?”楚行云望着眼前池塘问站在身侧的楚鹰。
他自重生以来只觉万物可爱,水流的淙淙声,清风拂过脸颊带起的舒适,绿叶苍翠欲滴,立在庭院之中心底升起无比的喜悦与欢腾。
楚鹰望了望与从前别无二致的池塘,不确定的回了一句“鱼?”说完深恨自己笨嘴拙舌。
楚行云并不在意,又问了一句“你可有哪里想去的?”
楚鹰摇摇头“属下只想留在王爷身边。”下意识的想要跪下,又想起王爷不喜他跪,只是垂着头,眼底的满是惊慌。
他做错什么?王爷这么快就要赶他走。
楚鹰抖如筛糠,楚行云一见就知道人又想差了,长臂一展,搭着楚鹰的肩往卧房走,“既然没有想去的,那等京城事了,与我一起游历山水,看到喜欢的我们再住下来,可好?”楚行云语气带着诱哄,这辈子他已无心情爱,若是今生有幸留得残命,私心还是想把楚鹰绑在身边。两个人一起游山玩水,遇上喜欢的地方,便让皇兄赐下封地,安享晚年,岂不是美事一桩。
楚鹰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楚行云将水倒入砚台侧头望了一眼侍立在侧的楚鹰,温声说了句“天还早,你接着睡吧。
但楚鹰拿起墨条,沉默着磨墨。楚行云不再劝阻,拿起画笔沾了墨在纸上勾勒,下笔迟缓,却越落越快,笔触凌乱,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纸上便勾勒出朦胧身形,楚行云额头冷汗滴在墨上,晕出一点。
眼底赤红一片,杀杀杀杀杀杀杀。
楚行云猛然抽走案上宣纸,团成一团扔在地上,以手撑着书案,厉声道“出去。”
怎能不恨,他瞎了眼识人不清,把语青捧得过于尊贵,又做了许多劳民伤财之事,那般对待楚鹰又让兄长与不少朝臣寒了心,最后连看着他长大的赵叔都离开了王府。
而对于府上下人的离去,他一概不理,只想守着深爱的语青,什么也不想管。
言官多次弹劾他私设刑堂穷奢极欲都被兄长压下,直到他去时仍是亲王之尊。
身世存疑的娇弱美人焉能祸国,他是罪魁祸首。
语青出身不详,楚鹰便要一查到底,他不准,便言语犯上,最后,亲自动手刺杀语青。
直到最后... ...。
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说的便是楚鹰。
忠而见疑,信而被谤。能无怨乎?
他不敢深想那时楚鹰是何等心境。
他欠人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