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门中的能人异士极多，配合军队分散在各个街巷中，将长沙的战力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而有些格外变态的，更是连军队都省下了。
没错，说的就是莫青洧和黑背老六。
他们两个分别守在两条主街上，一个单刀，一个双刀，杀的日本人好像是那牲口进了屠宰扬一样惨烈。
莫青洧那边死的还不算太多，毕竟她早就在日本人那里凶名大噪，除非必要没人去找她的不痛快。
而黑背老六那里可就热闹了，一队队不知天高地厚的日本人喊打喊杀的冲进去，幸运的还能缺胳膊断腿的爬出来，绝大部分都在那条街永远的闭嘴了。
一道街，一个人，一把刀，层层叠叠摞在一起的面目可憎的尸体，爬满地面的粘腻血液，一时间也成了长沙城的一道独特的风景。
时间久了，日本人被这两堵南墙撞的脑浆都快出来了，终于是信了这个邪，渐渐的，都绕着这两个活阎王走。
他们长腿了会躲，笑话，难不成他俩长着腿不会追吗？
趁着闲暇时候，莫青洧来到黑背老六守着的那条街，他还是穿着那身破烂衣服，从尸山血海里寻了一处干净地方靠墙坐着，膝上横着刀，手里拿着酒壶，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莫青洧踱步到他面前，他不理。莫青洧弯腰瞅他，他不理。莫青洧蹲下来眨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看他，喊了声六爷，他终于抬眼赏了一眼，不过也就只有一眼，随即又继续喝他的酒去了。
莫青洧犹豫一下，从自己腰间把小水壶取下来，趁他又抬手喝酒的时候手疾眼快地和他碰了个杯。
黑背老六下意识一躲，可惜了，没躲掉。他终于抬头正眼看莫青洧了，开了他的金口:“你这又不是酒，碰什么杯。”
“怎么就不是酒了？”莫青洧在他旁边找了块干净地方坐下。
“来找你，我可是专门带了好酒。”
黑背老六不说话，又仰头往嘴里倒酒，结果喝了两口，酒壶空了。
沉默片刻，他冲莫青洧开口:“把你那好酒给我倒点。”
莫青洧甜甜一笑，应承的很干脆:“好啊，但是你要答应我别死守这条街了。多四处转转，碰见有必要杀的就出手，怎么样？”
“行。”黑背老六答应的很干脆，莫青洧也信守诺言，把水壶里所有酒都倒给了他。
“这不是挺好说话的嘛。”她低声嘟囔:“怎么一个个怕的跟耗子要见猫一样，使劲求着我来当这个说客？”
黑背老六听见了，但黑背老六不说话，莫青洧也了解他这个脾性，本来就没指望从他嘴里得到答案。
今天也是难得的闲适，莫青洧向后靠在墙上，仰起脸闭眼去细细享受午后柔和温暖的阳光。
片刻后，她突然又开口。
“六爷。”
“嗯。”
“咱们要不现在就换个地方吧。”
“……”
“走吧，尸体太多，这地方有点臭。”
“……好。”
*
1942年1月，第三次长沙攻防战结束，日本方面被迫退回到原战略态势，长沙会战取得了重大胜利。
这一仗打了两年多的时间，无数次的陷入险境，无数次的死里逃生。长沙城已经不复当年的繁华，断壁残垣，横尸街头，每一寸土地都被战争的炮火烙下了伤痕。
还活着的人，有的陆陆续续回到故土，重建家园，有的彻底背井离乡，不再回头。
又一天的早上，莫青洧走出她的小院，站在街角凝视前方，那里以前是她最喜欢吃的小馄饨摊。
好几天过去了，那个摊子还是没有再支起来。
她找人打听过，据说摊主拖家带口的跑到了邻近的县城，第二天日本人就攻打了那里。从此之后，没人再见过他。
可能在其它地方重新安家立业，也可能，和美味的小馄饨一起掩埋在了废墟下。
莫青洧也不知道。
她就说吧，战争是很可悲的。
“小洧！”
一道男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扭头看去，副官正笑着朝她走过来。
“我正要去找你。”他在莫青洧面前站定，虽然穿着一身冷硬的军装，却还是显得温和可亲:“走吧，佛爷说要和你商量点事情。”
“好。”
*
还是熟悉的书房，张启山坐在桌子后面，一如既往的不磨叽，开口第一句就直接切入正题。
“小洧，我打算加入共产党了。”
虽然愣了一下，但莫青洧心里实际上并不意外，文夕大火这样的事情之后张启山如果还能心无芥蒂地在国民党待下去，那他也就不是张启山了。
“好。”莫青洧点头，抬眼看他:“我也猜到了你会是这样的选择。”
张启山笑了:“小洧果然不笨。”
“前几年我对共党的亲近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碍于还在打仗，上面不方便动我。现在我的价值也发挥完了，想来有人快忍不住冲我下手了。”
“长沙城待不得了，你愿意和我们一起走吗？”
离开长沙，这确实不在莫青洧的计划内。听张启山这么问，她第一时间便问道:“九门其他人也要走吗？”
“当然不是。”
张启山摇头:“九门其他人除了黑背老六都有自己的家业在这里，而且他们也不混迹政治，此事对他们的影响不大，我问过了，都不打算走。”
“所以现在也来征求你的意见，是否愿意继续跟着我？提前说好，这条路并不好走，远没有现在的日子舒服。”
“佛爷能确定这次的选择就是正确的吗？”莫青洧定定地看着张启山，对他表现出来的坚定感到疑惑。
“我能确定。”张启山也不躲不闪地对上莫青洧的目光，眼睛里似乎燃着一把火。
“我相信，他们能给中国带来和平。”
莫青洧沉默了，张启山也不催她，静静地等着她的选择。
良久，莫青洧才抬起头去看张启山，眼睛里似乎有了期待。
“我想看到和平。”
莫青洧发自内心的露出笑容:“佛爷，咱们什么时候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