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七掌,苏溪数得清清楚楚,因为她每一掌都躲了过去。
她是个女人,女人亏在气力。
但是身材娇小,更适合闪转腾挪的灵巧功夫。
越是狭小的地方,女人的本事越容易发挥。
离得越近,女人就越厉害。
这本不是个很难想明白的道理,但马弗通失了先机,也无暇去想。
他又打出三招,竟全部落空。
苏溪像是一条滑不溜手的小鱼儿,绕着马弗通游来游去,始终保持一掌距离。
抓也抓不到,打也打不着。
明明就在身边,甚至连身体都紧贴着,偏偏就是够不着。
马弗通越打越气、越打越急,豆大的汗珠布满红彤彤的脸,他已快坚持不住。
横练功夫极耗真气,若是一心防守,对苏溪不理不睬,或许不会如此狼狈。
曹柳想要帮忙,可两人靠得太近,他的一对铁拐无法出手。
这便是“游龙惊鸿步”的妙处:哪怕身处万军丛中,也能将战扬缩至两人之间。
曹柳万分焦急,但很快想出对策:“老三,你以罡气守住自身,我来对付她。”
经此提醒,马弗通恍然大悟,双腿沉的更实,身如苍松屹立不动,任凭苏溪来攻击。
“嘭嘭嘭”
苏溪连续拍出三掌,对方竟纹丝不动,宛如拍在铁柱上,震得手掌发麻。
赵振侠已在发笑:“破不了马弗通的护体罡气,苏溪终究还是要败。”
邵英冷笑,他不说话,他只相信。
就像七年前被关进饿狼寨地牢,第一次见到苏溪时的那般相信。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苏溪袖中那两根铁线到底有多恐怖,多致命。
她就是用两根铁线,绞断凶名昭著的饿狼寨寨主林庙山的脖子。
苏溪见马弗通已变成铁王八,索性弃了他攻向曹柳。
曹柳铁拐一摆横在胸前,大喜喝道:“来的好。”
两人相距不过半丈,抬步即至。
苏溪的身法却在此时变得无比缓慢,慢到不懂武功的人都能看清。
这是个极致命的破绽。
她似乎忘了,忘记身后还有一尊铁王八。
马弗通一身横练,内功非但不弱、甚至极好,自是发现了这处破绽。
于是,他转身一记摆拳,朝苏溪小巧的脑袋狠狠砸过去。
赵振侠冷笑:“她要死了。”
邵英也在冷笑,嘴角弧线几要勾到耳根:“是的,他要死了。”
苏溪同样在冷笑。
她如果不死,怎么能杀死一尊铁王八呢?
王八最脆弱的时候,就是露出脑袋那一刻。
当一个王八伸出脑袋咬人时,他就离死不远了。
苏溪抬手探向曹柳面门,不等铁拐打过来,布满疤痕的粗糙手掌就缩了回去。
极快....
苏溪的身法也在倏然间变得极快,“游龙惊鸿步”已发挥到极致,一道电芒从马弗通面前疾闪而过,苏溪便已退回罗庆荡身前。
这一切的变化只在瞬息之间,快到曹柳都没看清那道刺眼的电芒是什么。
他踏步进屋:“三弟,一起上。”
他察觉到了不对。
马弗通竟动也不动,依旧保持着挥拳的姿势站在原地。
“三弟?你怎么——”
一道细长血线从马弗通咽喉激射而出,紧接着如泉水般喷出,身子轰然倒下。
曹柳浑身冰冷,衣裳已被冷汗湿透。
他转身就逃,头也不回的逃,甚至连兄弟遗体都不多看一眼。
苏溪背负双手,她似是习惯将最危险的地方隐藏起来:“赵大人,现在你可以给银子了?”
赵振侠看清她的杀人手段,信心再次受到冲击。
京城里的三个麻烦,竟没有一个是他能惹得起的,也没有一个是他能对付的:“你要多少银子?”
苏溪道:“五万两。”
赵振侠道:“你怎么不去抢?”
苏溪笑了:“我这不是...正在抢吗?”
赵振侠道:“你....这是一个不可能的价格。”
苏溪道:“不错,这是一个不可能的价格。但罗庆荡的人头,值这个价格。”
赵振侠不可否认:罗庆荡的人头远不止这个价格。
“销衙司第一司捕”,“凤州罗家传人”,“兵器谱排行第八”,任何一个名头单拎出来,都不止五万两白银。
如今的江湖上,要杀罗庆荡的不计其数。
有想伸张正义的,有想扬名立万的,有想羞辱销衙司的....
无一例外,他们想要的,都是罗庆荡的人头。
五万两的价格,确实是太实惠。
赵振侠道:“我拿不出。”
苏溪道:“你拿不出没关系,有人能拿出来。我知道有一个人,他肯定舍得花五万两买罗庆荡的人头。”
赵振侠忍不住的厉声呵斥:“你要和销衙司作对?你应该知道后果。”
苏溪笑道:“原来你并不聪明。我会将他的脑袋送去销衙司,再从你们销衙司拿走五万两银子。”
赵振侠道:“你要将他交给谁?”
苏溪道:“谁有钱我给谁。但这个人,他肯定有钱。他不嫖不赌,既没有老婆孩子,也没有特殊嗜好。所以他的钱都攒着,攒了一大笔钱。”
赵振侠已知道她说的人是谁,脸颊忽然火辣滚烫,只觉得那一巴掌犹在疼:“归无忧。”
苏溪道:“原来你也不笨。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赵振侠闭上眼睛,将路让开,他已没了办法。
他能怎么办呢?
他既没钱,武功又不如苏溪,地位更不及归无忧。
他只能让路,将这泼天的功劳让给归无忧。
邵英走到门口,一拍手就有辆马车急骋而来。
马夫是名头发花白的清癯老者,额上绑着头巾,双目炯炯有神散着精光,左手握缰,右手持鞭,手臂青筋暴绽,踩着粗绳麻鞋。
老者进屋扛起罗庆荡,扔进车厢:“小姐,我们是回镖局吗?”
苏溪上车道:“萧老爹,你巴不得我死是不是?把他带回镖局,销衙司还不得把镖局给铲了?”
老者道:“小姐,别怪老头子多嘴,这个麻烦你真不该惹。”
苏溪道:“我偏就惹了,我看销衙司能拿我怎样。找个没人的地儿,把他藏起来,等归无忧来送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