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眼嗅了一下，刺鼻的味道直冲天灵盖，残留的睡意被驱散，穿上衣裳一溜烟跑出去看。
黑褐色的牛屎摆了四五坨，有些拉在草上有些直接在青砖地上，隐约还冒着热气。许宁捂着鼻子窜到王氏门外使劲拍，“石头快起来，你的牛拉了，快起来收拾。”
既然他说了，那就正好看看他有没有这毅力，要是有耐心就琢磨养个别的，牛肯定不行。
不多会儿，王氏开门出来，石头紧跟在身后，看到那几坨牛屎，迈出的步子瞬间收回去。
“去呀，赶紧去收拾了，姑姑带你出去放牛。”许宁笑着揶揄他，“晨起的草最好吃，晚了牛可就吃不到了。”
王氏也不管他，兀自进屋给二苗穿衣裳，一会儿还要烧水洗漱做饭，可忙着呢。
见没人帮他，石头硬着头皮过去，老牛与他熟悉了，也没乱动，由着他解了缰绳拉着走。
“小姑，这怎么收拾啊？”石头丧着脸问。
许宁没正面回答他，只说：“你在魏宅不是见过么？人家怎么弄你就怎么弄，手脚麻利些，收拾干净还要吃饭呢。”
石头努力回忆，小厮是用撮箕撮了牛粪，对，撮箕。他颠颠跑进堂屋把撮箕拿出来，对着牛粪一铲，但只有一半进去，另一半还黏在地上，而且进了撮箕的那坨也沾了大半在了撮箕上。
“姑，掉不下来。”他都快哭了。
“叫你奶给你弄草木灰来。”许宁决定指点他一下，顺便给他灌输些思想，“铲下来的牛屎倒进花圃用土盖着，不然会招来蚊蝇，到时候蚊蝇再吸人血，两相一接触很容易得病。”
“好。”得了办法，石头也不再纠结，放下撮箕进灶屋找王氏要草木灰。
许宁从井里提了几桶水，一会儿牛屎铲干净把地冲一冲，免得李娘子要是来了看见怕要嫌弃。
等姑侄俩合力收拾完，王氏也做好了早饭，许宁洗过才坐下，石头一身牛屎味，惹得二苗躲在边上直喊他臭。
石头闻了一下衣襟，也觉得味道太重，自己打水洗过一遍，又进屋换了衣裳才来吃饭。这会子也不提养牛的事，坐下端起碗就扒饭，老实的不得了。
饭后就是自由活动时间，许宁带石头出去放牛顺便找买家，二苗也缠着要去，只好一块带上。
出了县城，找了块人少的地方让牛活动吃草，石头就站在边上看着，许宁给二苗采了几朵花，小姑娘攥着花迎风到处跑。
许宁走到石头身后，拍了下他的肩膀，宽慰道：“别伤心，你奶不是不让你养，是咱们现在住得地方不能养。”
“我知道。”石头揩去呼之欲出的眼泪，呜咽道：“我就是舍不得，小姑你让我伤心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许宁噗嗤笑出声来，“行，那你慢慢伤心，我去找野菜，不会走远。”
苍鹰顺着山边的林子一直飞，许宁双手拢在嘴边高声喊：“我不进山，你自己去逮野鸡，逮到了拿来我给你褪毛。”
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苍鹰在林边盘旋了几圈，挑着树空飞进了林子里。
二丫还在稀罕花，许宁叫上她往前走，时不时回头看看石头还在不在。
县城人比镇上多几倍不止，周边的野菜都被人薅完了，许宁没找到。又看篮子空着。干脆采了一把花，拿回去用水养起来还能活几天。
牛还在吃草，石头也挑嫩的揪了一把喂给老牛，许宁听到他在咕哝什么，悄声凑过去听：老牛啊，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喂你，你多吃些，去到别人家要勤快干活，别被人用鞭子抽了……
许宁愕然，这小屁孩，还懂得……告别了。
苍鹰抓来一只乌鸦，许宁熟练替它褪毛，而后往空中一抛，鹰姐振翅起飞，在乌鸦即将落地时用爪子抓住，飞到不远处开始享用。
石头没见过这扬面，当下把手里的草团成疙瘩塞进牛嘴，忙不迭跑过去看。
也是小孩心性，看了会儿热闹，心里的忧愁就被冲淡了七八分。等许宁把牛拉去牲口行，他已经彻底释怀了，诉说了一通老牛如何不容易，还央求人家对老牛好些。
可惜人家一看牛上了岁数，摆手说不要，只得又拉回去。
院门大开着，王氏坐在门槛边一脸愁苦，看到许宁出现在巷口，也顾不得问牛的事，赶紧把人往回拉。
“娘走这么快干什么？”许宁被她拽的晕头转向，篮子一放就被扯进堂屋。
许父坐在堂屋里，面前的四方桌上摆了一堆东西。许宁粗略看一眼，有大块猪肉，各色瓜果点心，几匹上好的料子，一只桃木匣子以及几只银锭。噢，桌腿边上还有两只活鸡鸭。
“这是谁送来的？”
王氏喝了口冷茶，抚着胸脯道：“你刚出门李娘子就来了，同行的还有魏家夫人和她儿媳，说专程来跟你道谢，见你不在放了东西就走了，还留话叫你明儿去她家坐坐。”
“我不晓得咋办，推了半天没推掉，只好先放着等你回来再说。”，她指着银锭，又把桃木匣子打开，露出里头几样首饰，道：“银锭统共二十两，还有些首饰，说是与东西一块儿算作谢礼。”
原来如此。
许宁挑了支银簪在手里把玩，只见其通身银亮，又用银子做成的梅花点缀，精巧却不张扬，她顺手插在头上。
“不要紧，既然人家说是专程道谢，咱们要是推拒了就显得不知好歹了，收就收了吧。”
听她这么说，王氏才松了口气，许父一个劲儿笑她，“你娘怕收错了有麻烦，吓得站都站不稳。”
“去你的。”王氏捶了他一下。
心里大石挪开，王氏才有心思问许宁牛的事，得知牛岁数大了没人要，王氏也多忧愁，家里确实是养不得。
“我空了往周边村户跑一圈，兴许会有人要。”许宁看她忧愁，宽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