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和馅都是头天夜里弄好，这时节天冷得很，也不怕坏。早起就只要包了开蒸就行。

    王氏和许宁两个人包，快包完时石头就去柴房搬柴，二丫见状吭哧吭哧站起来，跟着石头去搬柴。

    刚进灶屋就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哭丧着脸道：“那只鸭子讨厌，叨我。”

    看她头发上插着一根鸡毛，许宁乐不可支，道：“等晌午闲了就宰了算了，留着也没啥可喂。”

    王氏一边擀皮子一边点头，没啥东西可喂，本来想直接宰了，但那只母鸡下了颗蛋，就没舍得宰，每天弄些剩饭吊命。要是天热还能去外头弄些草叶喂着，这会儿到处都光秃秃地，想喂也没东西。

    包完起火开始蒸，另一口锅里的粥也好了，许宁拿碗先给一家人盛了，吆喝喝粥。

    王氏抿唇摆手道：“这是要拿去卖钱的，我就不吃了，回头卖完有剩的我再喝。”

    许宁没好气地看她一眼，笑道：“哪有卖饭食的还得空着肚子干的，况且这么远的路你不吃饱了谁推车呀，你可别指望我。”

    说笑了一句，王氏见她不吃两个小的也巴巴儿看着她，也不再扭捏，坐下就先吸溜了一口粥。

    等包子出锅，又一人吃了两只，这才作罢。

    出门摆摊，二苗就不带了，王氏伺候许父解了手，叮嘱他把人看好。

    “知道了，你们放心去。”许父道。

    石头夜里就豪气壮志说要帮着一块儿赚钱，许宁想着或许会忙，能帮着干点也成，便叮嘱去了不许乱跑后就同意了。

    辰时初，天光已经大亮，街上有了人声。各摊主忙着归置物件准备开张，有那手快的已经同商行伙计做起买卖来了。

    许宁一行三人就是这时到的。

    麻利地铺开桌凳收拾好碗筷，王氏去街头井里打了水添上，然后石头就开始生火烧水。

    包子是提前蒸好的，粥也是提前煮得软烂，此时只要就地烧了热水温着就行，并不费什么柴火。

    人头逐渐攒动，三五人成群结队走来，定眼一瞧，却是去了隔壁摊子上买炊饼。

    王氏有点急了，都过了这多会儿了，连个来问一句的人都没有，她怎么能不急。

    反观许宁倒是十分镇定，面上丝毫慌乱都不显，她用手捅了一下，道：“隔壁都开张了，怎的都没人来问咱们呢？”

    “想必人家在这处的年月久，咱们第一天开张，你先别着急，我有办法。”

    锅里水烧开了，白色水雾从竹编笼屉的缝隙中漏出来，缓缓往上飘，不多会儿就消散了。

    许宁把从家里带来的矮凳摆在摊前叫石头坐那儿，又取了两只不同馅儿的热包子，掰开两半递给他，悄悄耳语了两句。

    ~

    聚兴商行今儿有一批从西边运来的稀罕料子，因花色好看样式新颖，州城府城那边的富户娘子都爱买，头回刚进了货就被抢购一空，左等右等这第二批货好歹今儿也能到了。

    头两日，商行掌柜便发了话，今日要一大早就来上工，得赶在午时前把货分批送出去，是以大部分人连早饭都来不及吃就来上工。

    他们做的都是体力活，一忙一早上，不提前吃点东西垫肚子可是不成，便都三五成群在街上寻那便宜吃食，毕竟多了舍不得。

    李大勇也是聚兴商行的伙计，因肯卖力，头脑也灵活，月前被掌柜提拔做了工头，工钱也跟着涨了二百大子儿，还说动掌柜把自己二弟也带来做工。

    活儿虽然辛苦，但他俩从不在吃喝上亏待自己，每每家中不开火时，两人都会来码头花几个钱儿吃一顿。且李二狗前些日子发了笔财，最近几乎天天都在外头吃，不仅自己吃，还连带请他这个当大哥的吃，说没大哥他就没机会赚那二十两银子。

    弟弟记恩他也不推辞，十日里有八日都跟着一起来。但时间长了，各家手艺都摸得门儿清，无甚新鲜的。

    正琢磨随便吃点填五脏庙，眸光一闪，瞧见某处摊位前，有个娃娃正捧着什么吃得一嘴油。

    瞧着像是豆腐，那一截一截的是粉条子吧？

    另一个是什么？

    看起来像是鸡蛋？

    李大勇停在两三步外，鼻翼微动，好像还挺香，喉头不自主的滚动几下，有什么东西顺着脖子下去了。

    完蛋玩意儿，怎么还吞口水了？

    他捅了捅李二狗，道：“不然就吃包子吧，也没别的新鲜了。”

    “成。”

    兄长发话，李二狗点点头，刚想去问那娃娃在哪买的包子，目光就落在了他们身后的摊位上，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中。

    李二狗老激动了，咿咿呀呀拽着李大勇就往过走，口中还大声呼喊“神仙姐姐”。

    许宁刚往锅下递了根柴，抬头就听见这声喊，不禁有些无奈，真是丢人丢到大街上来了。

    李大勇被拽着走了几步，察觉到周围人看傻子一样的目光，当时就想一巴掌把弟弟拍晕过去，神经病啊！

    李二狗不管他怎么想，拽着人到了许宁面前，指着大哥跟她说，“神仙姐姐，你跟他解释解释，他非不信你那日用刀伤了领头狼，我咋说都不信，商行伙计也说我骗人。”

    “那天就咱俩在扬，我的命都是你救得，要没你出手，我也没命得那二十两赏银。”

    李二狗连珠炮似的说了一通，李大勇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偏生弟弟倔牛劲儿上来了，他咋拽都拽不开呢。

    “事是真的，就是我伤了领头狼。”许宁两手撑住案台，只想赶紧把人送走，“我们今儿第一天开张，你们吃就吃不吃就让路，挡着我做生意了。”

    李二狗还想说些什么证明，听到这话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探头往冒热气的笼屉上看。

    王氏见状立马过来揭开笼屉，露出里头白白胖胖地大包子。头一回做买卖，也不太会吆喝，只低声道：“都是新鲜菜蔬做得，还加了足量的荤油，可香着呢。”

    她说着又指了指石头，补了一句：“那娃娃就是我家的，最爱吃这包子，两位尝尝看吗？”

    李大勇本来还沉浸在丢脸的情绪中，听她这么说也来了兴趣，盯着揭开半拉的笼屉看。

    氤氲水雾缓缓腾起，对面小娘子略有些气鼓的神态若隐若现，看得李大勇微微有点出神。发觉自己有些失态，耳根子瞬间红了一片，也亏得他脸皮子黑，不然一准也得红。

    “不然就在这吃算了，懒得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