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是做好准备了，也有没做好准备的。
同住一条巷子的好几家都因为去迟了没买上米粮，倒不是粮没了，是因为后来涨价涨的实在离谱，都是普通人户，谁愿意多花二三百文去买贵价粮。
王氏听说这事后，口里一个劲儿的喊着阿弥陀佛，要不是魏家肯出手相帮，就她家这几个老的老小的小，只怕都要爬上房顶喝西北风去了。
粮食的问题还没解决，新的问题又来了。
这扬雪下得突兀，且毫无征兆，许多人家因为没有及时更换厚棉被，得了风寒的人比比皆是。
巷子也有几户人家不时有咳嗽声传出，王氏听见后怕出门闲逛被传染上，所以拘着一家子都不让出门。
一早起来又匆匆忙忙去医馆抓了几副预防的药茶回来，进门就跟许宁吐槽：“天老爷，医馆里全是咳嗽的，人多得都没地儿站了，我等了好长时间才排到。”
许宁接了药包打开看，里面的药材她都不认识。她拿进灶屋找了个罐子洗净，把药材倒进去加水熬。
“这扬雪来得急，没给人一点准备时间，冻病了也是常事。”
石头和二苗凑在院门口往外，王氏一手拎一个把他们扯进来，又把院门关上，“可不咋的，幸亏咱们提前备下了厚衣厚被，不然也得被冻病了不可。”
许父坐在屋檐下，盯着院子里的雪堆看，“往年也没见下过这么大的雪，忒不对劲。”
“这有啥不对劲的？”许宁往小泥炉里塞了根柴，回头跟站在灶屋门口的王氏说话，“午饭炖两个蹄子行不行，我买了一包干菇，再切根萝卜一块炖。”
“行，那我先去把猪蹄刨出来洗洗。”王氏说着就走到雪堆跟前，直接下手刨那冰凉刺骨的雪疙瘩。
许父见状叫石头去柴房抽了根木柴，不过他慢了一步，王氏已经徒手刨出来了。
井里的水冻不住，才提上来也不过分冰凉，王氏就着冷水搓洗两个猪蹄。
洗净脏污表面只剩下一层稀稀拉拉的白毛，猪脚缝里也有几根，拔是不好拔的，正好许宁煮好了药茶，王氏把猪蹄拿进去架在炉子上，靠着余火把毛燎了。
燎完又拿出去刷洗表皮的焦褐色，许宁拿了几只碗，把煮好的药茶倒出来。一共五小碗，她先给许父端了一碗放在手边，又把石头和二苗叫进来，叮嘱她们看好各自的碗。
“一人一碗，等不太烫了就喝，喝了不会生病。”
石头瘪着嘴说：“我没生病，能不能不喝？”
王氏刷完猪蹄进来，听见这话往他脑门上弹了一下，“必须喝，等病了再喝就迟了。”
二苗倒没什么反应，她听见巷子里有人咳嗽，觉得可难受，喝了药就能不咳嗽。央许宁帮她把碗端出去放在凳子上，就蹲着等不烫。
一人喝了一碗热乎乎的药汤子，许宁才去把猪蹄剁了下锅焯水。
石头皱着被药汤子苦到拧在一起的眉毛，钻进灶屋拾起他的烧火大业。
猪蹄焯过水，洗去表面沾染的一点浮沫，王氏伺候许父小解完，洗了手来搅面糊准备摊饼。
许宁翻出那包干菇，抓了一把放进盆里略泡泡，接着掐去跟上的一点木屑渣子，又过了一遍水才下锅跟蹄子一块炖。
萝卜先不放，放早了容易被煮化。
王氏搅了半盆面糊，又切了把小葱丢进去，叫石头把另一口锅也烧起来。
“妹子，妹子你在家吗？”门外有人喊，是隔壁的李娘子。
王氏擦了手出去看，李娘子趴在墙头上问她：“官府在县衙门口弄了个派粥摊子，就是好多差吏都得了风寒没人派粥，我那女婿请我帮他找几个手脚麻利的，一天给五十文，你去不去？”
“去。”王氏一边说一边解了围裙塞给许宁，回屋换了件厚衣出来嘱咐她，“摊饼子你会的吧？做好了你们先吃别等我，不定啥时候才回来。”
她早上出门时看见过粥棚，来领粥的百姓来了一波又一波，一时半会儿放不完。
李娘子也是打算去的，她早就收拾好了，也叫了巷子里另外两个没生病的同去。听得王氏也去，她立马开门出去喊人。
许宁把手里的围裙放下，飞快进屋扯了件厚袄子穿上，“石头，炖汤火别烧大了，我跟去看看，马上就回来。”
“知道了。”石头应声说。
许父坐在屋檐下，叮嘱她别留太长时间，免得受寒。
“知道了。”许宁一边跑出院子一边答应。
王氏不许她出门，连买根针线都不让去，她早就憋坏了，正好出去透透气，也看看派粥是怎么派的。
其实也就是用四根粗竹竿绷着一块油布立在地上，油布底下就是几只大桶，里面都是热乎乎的白粥。
王氏她们过去时，只有两个差吏派粥，领粥的队伍却排出老远，根本忙不过来。
见来了一群妇人，领头的正是主簿大人的岳母，差吏松了一口气，两方一交接，说明一人一勺半粥后，就把木勺给了她们，差吏继续挎着刀去维持秩序，防止有人插队生事。
粥不算稠，但也不过分稀，用木勺舀出来还在冒热气。
领到一碗粥的百姓也没舍得当扬就喝，捧着嗅了嗅米香，才端着碗走了。
许宁看了会儿，这些人衣着不算好，有几人甚至还穿着夹了薄薄一层棉的薄袄子，大约都是家里困难的。
也是，不困难的人官府不允许他们来领粥。
要走的时候，她听见有人说：“魏家在城外施粥呢，我先把这碗端回去给婆娘，等下再去魏家的粥摊领一碗。”
许宁顿住脚步，定远县能施粥的大户挺多，但姓魏的只有那一个。
她想了想，调转脚步去城外看看。
魏家帮了她许多，要是忙不过来，她可以去搭把手，也算是还了一两分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