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蓦地冲出个妇人,扑到宋玉跟前就手忙脚乱地帮他穿好上衣。
完事不顾宋玉拦阻,对着魏家几人就跪了下来,“我儿年纪小不懂事,几位发发善心饶了他吧。”
“饶了他?”魏清山冷哼一声,“那他坏我妹妹名声的事怎么说?难道就这么算了?”
“不不不,”刘氏急得要命,一连磕了好几个头才抬起来,“这事是我们的错,我儿和魏家姑娘没有私情,一切都是我儿的错,我们认打认罚,可不能上公堂,那我儿这辈子就毁了。”
以秀才之身做下这种事,上了公堂不仅要被治罪,还要被夺了秀才的身份,以后的科举也无望了。
“呸!现在想起来后悔了,当初你儿子想着害人的法子时,你咋不拦着?”老妇抄起篮子里捡来的烂菜叶子就朝刘氏丢过去,拇指大小的一块碎菜帮从她领口滑进去,冰得她一个激灵,却不敢伸手去掏。
宋玉却忍不住了,上前拉住刘氏的手腕,把她从地上拽起来,几步退出人群要走,却迎面跟得了信过来的一队差吏撞了个正着,几下就被锁上镣铐拖走,任刘氏追着求情也半点不松口。
主谋被带走,魏二叔指了管家去状告,让主子去出面,他还不配!
这扬闹剧到这结束,围观人群见事情平息都各自散去。
魏二婶在魏母的搀扶下,跟着众人一块回了前院。
午时过半,管家带回了县衙的判决。
因为有那媒婆的佐证,加上事实确凿,宋玉被当堂杖打了六十板子,夺了秀才的名头,还被判了两月的监刑。
今日已经十一月初七,换言之,宋玉这个年都得在牢里过了。
许宁得知这个消息时已经是两天后,李娘子去魏家看女儿,期间听说了这事,说那书生忒不要脸,又听得涉及到许宁,回来换了身衣裳就来隔壁说话。
“那不是个好人,心眼忒坏了。”王氏抓了把草木灰搓洗大肠,扭头跟李娘子闲谈,“当初他家穷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要不是我家心善,给他凑了银子使,他那秀才的名头有没有都不敢说,我家丫儿一病,他就撺掇他娘来退亲,十足的小人做派。”
“可不咋的。”李娘子一边唾骂,一边又忍不住感叹,“亏的你家跟他断了亲,否则这样的男人拿来做夫君也是嫌脏的。”
许宁坐在屋檐下逗鹰,听她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其实宋玉是进大牢了,但魏家那个脑子糊涂的更严重些。要是不让她自己看清,恐怕这辈子都要毁在宋玉手里。
想了想,许宁回屋换了身衣服,跟王氏打了声招呼就出门了。
事情过去两天了,魏家的气氛还是不大妙。怕下人说漏嘴被魏锦兰听去了,连说话都要凑在一块尽量小声。
魏二婶还在为魏锦兰的事发愁,所以这次出来见她的是魏母。
二人在屋里坐下,魏母也是忍不住的长吁短叹。
闲聊几句,许宁尝试开口:“伯娘可还是为了锦兰的事忧心?”
两日过去,事情传到她耳中也不稀奇,魏母点了点头,“照那丫头的性子,要是知道那姓宋的被告上公堂,还被打了一顿下了大狱,指不定要怎么闹呢。”
“其实这事也好解决,”许宁眨巴了一下眼睛说道。
魏母一听来了精神,“你可有法子让锦兰死心?”
“有。”
二人凑在一块窃窃私语了几句,魏母一脸的不相信,“清桉也跟我说过这法子,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办法接近,再说这人选也不好找啊。”
许宁狡黠一笑,低声说:“这事之前确实是没有合适的借口,但有了这事借口也就有了,至于人选,真的找不到,难道假的也找不到吗?”
魏母听罢眼前一亮,抚着巴掌说:“行,我这就去跟兄弟媳妇商量商量。”
~
宋玉被打了一顿板子,还被差吏拖着丢进了牢房里。
定远县治安一向不错,纵然有大奸大恶的罪犯,也多是送去州府接受审判。
定远县的牢房里就只关些偷鸡摸狗这类的罪名不重的,不过也有月余时间没进新人了。
得了关照,牢头给宋玉挑了最里面的那间,这里光线不甚好,唯一的来源就是头顶尺长的小窗,却也只有白天能有点光透进来,一到日暮里头就黑乎乎的。
也不会有蜡烛油灯类的照明工具,都沦为阶下囚了,哪里能有这种待遇。
后臀挨了几十下板子,宋玉只能趴在地上的干草上,尽量维持一个动作。
“吃饭了,吃饭了。”牢头用团成一圈的鞭子敲击牢门,顺手把一碗馊饭重重搁在地上,呸了一声才转身走了。
大约也是关照过的,宋玉每日只有一顿饭,且不知是放了几日的饭菜,闻着有股酸味。
他用胳膊撑起上半身,艰难的从干草上往牢门跟前爬。
馊饭总比饿死好,他不能死,他还要出去。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忍住身后被牵扯的痛楚,他摸到了那碗饭。
下一瞬,眼前出现了一双精致的绣鞋。
宋玉这姿势十分尴尬,就算用尽全力仰头,也只能看见一片绫罗绸缎。
好在几息后,绣鞋的主人弯腰蹲下来,他这才看清。
本以为是魏锦兰来看他笑话,入目却是从没见过的一张脸。
清冷秀丽,衣着华贵,一看就让人觉得出身不俗。
他没在意,还是伸手去够那碗馊饭。
绣鞋的主人用帕子隔着,把手搭在他小臂上,轻声说:“我给你带了饭菜,别吃这些。”
宋玉没弄明白这人是谁,又有什么意图,他没轻举妄动。
直到这女人朝身侧招了招手,宋玉才看见几步外的暗处还有个人。
约莫是个婢女,提着食盒小跑过来,接着放在他面前打开食盒。
内里是两道菜,一荤一素,荤的是烧肉,素的是菜心,最下面还有一碗米饭。
婢女把饭菜都取出来放在地上,对他说:“快吃吧,这是我们小姐特意为你准备的。”
“小姐?”宋玉哑着嗓子问了一句。
他不曾见过这人,这人为何要在他落难时搭手?是别有目的还是魏家派人来毒死他的?
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绣鞋的主人朝婢女使了个眼色,婢女立马拿起筷子各夹了一口喂进嘴里,“没毒,你安心吃吧。”
“吃吧,吃完了,我告诉你我是谁。”绣鞋的主人轻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