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几十年的办案所见让他不得不生疑。
周澹然猛地抬头,寒意从天灵盖窜到脚底:“我明白了,还请岳丈大人给我一些时日,我定当彻查!”
孟皓章望着自家女儿的坟冢,嗤笑道:“若你当初没给顺娘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我还真信你了。”
孟皓章用力地拍了拍周澹然的肩膀,摩挲着他身上的期服:“仕途通达,周大人!”
受到孟皓章的提点,甫一回府,周澹然便唤来心腹徐桁直奔书房。多日未眠的他已然眼下一片乌青,他靠在椅背上,单手揉着太阳穴,闭目神思。
徐桁站在桌前,细细思索后道:“大人,我想孟大人所提并不无道理。”
良久,周澹然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屋顶的悬梁,只觉得心中无比压抑难受。
“先从解氏身边的奴婢小厮入手,勿要惊动她。”
徐桁先是皱眉不解,但想到解氏不日就要临盆也就想通了。
五日后,徐桁正在盘问回家省亲的小厮时,属下急匆匆驱马地跑过来附耳告知消息。
徐桁听闻,急忙回府。
待回到府中,一股铁锈味立即充斥了鼻腔,走到内院,便看见一群粗使婆子在擦地,一旁是浓郁的血水横流。
周澹然负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立即上前复命:“大人,属下无能,未能寻到有价值的线索。”
周澹然微微抬手,揉了揉眉心:“无妨,岳丈大人已经揪出真凶。”
见徐桁满脸疑惑,他又补了句:“解氏陪嫁丫头听兰,已经杖杀……”
他信步走到灵堂,在孟氏的牌位前点了五只香,徐桁一路跟随。
“那贱蹄子买通了稳婆,给顺娘美其名曰喝参汤补充气力,实则下了大剂量的黄芪,从而导致顺娘难产……”
“那听兰是府内婢女,签了死契,我尚且可以亲自杖杀,至于那稳婆,只能靠岳丈大人了。”
“那……解氏是否无辜?”徐桁小心翼翼地提出,他始终不解大人到底爱的是哪位,若是深爱夫人,怎会有解氏,若是深爱解氏,又为何对夫人深情。
“她生性胆小,且大理寺查过,与她无关,听兰杖毙一事莫要透露给她,道她回家省亲就是,待她坐完月子再说,另外,拨个信得过的婢子过去照顾她。”
徐桁不敢多问,领了命便下去安排了。
周澹然将香小心地插在香炉中,望着孟顺娘的排位淡淡地笑了,一如当初初见她那般青涩。
“顺娘,为夫替你报仇了……”
饶是周澹然安排得再妥帖,解氏的衍秀堂还是出事了。
自孟氏出事后,解氏便惶惶不可终日,一边为她伤心,一边害怕自己生产时也出了差错。
她写了好些信给听兰,让她加紧回来,可这些信都好似石沉大海,再无回音,她担心得紧,月份大了夜里本就难挨,她如何都睡不着,闭上眼就是孟氏的模样,思及,心又似揪起来一般疼。
夜里风大,她披了件斗篷,提了盏灯,准备到花园走走,疏解心郁,却在自己院子百步开外的狗洞里听见了呜咽的声音,她略弯了弯腰,却看见火光闪烁。
悄声走近一看,竟是自个儿院子里的阙儿在烧纸钱。
她惊呼一声:“阙儿!”
阙儿闻声立刻跺灭了火星,从狗洞里爬出来,惊慌道:“姨娘,您……您怎的不睡觉,夜里风大,容易受寒,您可要小心身子。”她急忙地过来扶着解氏,“咱们快回去就寝吧。”
解氏一把抓住阙儿的手:“你刚才在做什么?”
阙儿眼神闪躲,哆哆嗦嗦道:“刚刚……刚刚我在给咱们夫人烧些纸钱,盼望她在底下也能生活得好些。”
解氏疑道:“灵堂就在那儿,为何不去那儿烧,你在这儿烧,姐姐她能收到吗?”
解氏微微蹙眉:“说实话!”
阙儿实在受不住了,她“扑通”地跪下,抓住解氏的裙摆,哽咽道:“姨娘,听兰鬼迷心窍,害死了夫人,被大人发现,数日前已被杖杀了!”
解氏听闻就要倒下,阙儿及时扶住了她。
“姨娘,您千万要保全身子,来日诞下小公子,听兰的死才算值得!”
“为何要害姐姐?”解氏转过头盯着阙儿,脸上毫无血色,眼里毫无生机,只有模糊一片。
阙儿宽慰解氏道:“只有孟氏没了,您才有机会为正室,您家室丝毫不比孟氏,虽是庶女出身,但才情品貌样样高于府中的嫡小姐,为何要屈居于人下呢?”
见解氏无动于衷,阙儿恶狠狠地说道:“也算那孟氏识相,将将留下个姑娘,待您转为正室,您所生的孩子,可皆为嫡生啊!”
阙儿一字一句地说道,仿佛死去的只是枯枝烂叶,而不是有血有肉的人。
解氏惊恐异常,挣脱了阙儿的搀扶,大步往回走,阙儿亦在后头跟着,可白日刚刚下过雪,雪渍附在鹅卵石上,解氏脚下一个不留神,整个人摔倒在地。
周澹然赶到时解氏已经疼了半个时辰有余了。
天边刚露鱼肚白时,稳婆开门让他进去,说是解氏喊的。
周澹然为避免寒气流入屋内,疾步冲了进去,看见解氏苍白的脸庞,只觉不妙。
他上前去握住解氏的手,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却声如蚊蝇。
他附耳过去,只听见:“大人,孟姐姐的死……我亦有错,是我…我没有管束好下人,她待我那样好,我却…我却没能报答她,我心知过…过不去此劫了,只…只求大人一事……”
周澹然抚摸着她的额头,带哭腔道:“何事?”
一滴泪从解氏眼角划过,消失在枕头上:“将…将我院中所有人,驱逐出府!”
伴随着她一声嘶叫,微弱的婴啼声传来。
“快叫大夫进来!”稳婆大声喊
周澹然慌道:“怎么了?”
稳婆微微躬身:“回大人,是位小公子,但是身体十分孱弱,恐怕……”
周澹然颤抖着声音:“无论耗费多少名贵的药材,也要保住他们母子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