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只觉得今日什么都怪怪的,月升的时候,就不对,那月亮是发红的,何时见过发红的月亮啊,那是什么征兆,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家公子见了那月亮,倏地皱起了眉头,只一下下,又松开了,自嘲的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
公子,是为了姑娘吧,月微泛红,和姑娘有关吧,桃夭心里想着,却不敢问,怕公子伤心,公子这一千年来,怕是没有一刻是真正的开心吧,真正的,公子的笑再怎么看,都看的人那般心疼,公子这般的人为什么要这样的活着呢,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姑娘,可是姑娘,姑娘心里怕也苦吧,要不然怎会躲了千年不相见,这都是为了什么呢,桃夭实在想不明白。
就着微红的月光,公子齐继续在他新置的院子里自顾自的下棋,自顾自的饮酒,桃夭在一旁安静的温酒,紫苏小心的吹着炭火,怕吹出烟来呛着他家公子。
公子齐自己跟自己下棋,心思却早不在棋盘上,圆月微红,上上凶兆,她会出现吗,还是撒手不管了呢,她大概永远都不想再见自己了,大概是吧,凶兆又如何,和他再也没有关系了吧,千年前就已然没有关系了,可是为什么不死心,为什么还想着她,为什么没了她就这般失魂落魄,为什么只有不停的做和她有关的事才能心安理得的吃饭睡觉,为什么,自己这究竟都为了什么。
除了自嘲的笑自己,公子齐什么也做不了,他亲手斩断了他们所有的关联,他答应了她所有的要求,他居然答应再也不去找她,他怎么狠得下心答应呢,孽缘,都是孽缘。
桃夭看着他家公子脸上淡淡的笑意,心中突生凄凉,可是却怎么都开不了口,问什么,有什么可问的呢,事还是那件事,可是那打上的结,岂是旁的人能打开的。
“公子。”紫苏小心的叫了一声,公子齐这才回过神来,原来不经意间竟把棋子放进了酒杯里,不觉失笑,怎么变得这般失神,都是因为她,都是她,满脑子里都是她,离千年之期越近,心里越是惴惴不安,她要怎么办,千年前,她为了化劫险些亡命,这一次,该如何,该如何呢。
忽的,公子齐拍案而起,朝东南方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声音发颤的自言自语:“是你吗,是你?”右手里的酒杯却被攥地粉碎。是你一定是你,在喝我酿的酒啊,羽居然找到你了,你还是回来了,终于回来了,若溪。
“公子怎么了?”紫苏小心的问了一句,也不知是问公子,还是问桃夭的。
桃夭叹了口气,心念,不谙世事大概也有不谙世事的好,如紫苏这般就很好,起身朝紫苏摇了摇头,让她去收拾摔了一地的棋子,上前跪下,轻轻掰开公子的手,轻轻的擦拭不断渗出的血。
“公子心里苦,桃夭知道,只是公子,人活着,总是活在当下的,有些事请不来,有些事逃不掉。”
公子齐听到这里突地抓住桃夭的手,萧索的叹道:“原来只是我在逃啊。”说着弯下身来,伸手扶了扶桃夭头上的桃木簪,“桃夭,你也这么觉得吧,说要寻她,可是却哪里是寻她,只是为自己找个忙碌的借口,该去的地方一个没去,该去找的人一个也没找。”
“桃夭桃夭,说是给你取的名字,也不过是嘲笑自己,一直在逃避罢了。”说着转过身要进屋去。
桃夭看着公子的背影,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公子,公子,何苦这样硬撑,千年来,在别人面前是谦谦公子,如沐春风,似临暖阳的一个人,那时在大雪中如暖阳一般出现的人,微笑着对她说:“从今天起你叫桃夭,桃夭,你是我的了。”那是她家的公子,赫赫有名的公子齐。可是如今这般萧索,这般伤神的,亦是她家的公子,那些深埋在心底的伤,终于在此刻一起绽裂,像右手的伤口一样,在心中淋淋的滴血。
“公子很疼吧,留了那么多血。”紫苏收好了棋子,小心翼翼的看着公子紧闭的房门,小声的说。
“有什么伤比得上公子心里的伤来的疼?”桃夭淡淡的说。
桃夭桃夭,逃之夭夭,那时的你,心里也如今日这般疼吧,为何还可以那样的微笑,这么多年,公子你就是这样一个人这样熬过来的吗。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公子,难道这么多年的相思,都不能弥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