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流逝,究竟能代表些什么呢?若溪总是没什么概念的。从很小的时候,就没有明确的对这个词汇有所了解呢。
店里的时光,永远都缓慢的如早春的阳光,那时候姑娘就一直懒懒的倚在空厅的长椅上,等待下一个进店的客人。偶尔也会带着羽和她一起出去,逛拥挤热闹的集市,吃五湖四海的小吃,听浓妆淡抹的戏文,洛川齐家的那个男子,总是每一年的春天,都来看一次姑娘,若溪才会突然间觉得,原来已经又过了一年了。那个总是一起来的白衣胜雪的小男孩,一年一年的,竟也成了翩翩的少年呢。再后来的后来,自己空守着诺大的院子,究竟多久了,久的连若溪自己都算不清楚了,再有三个月,就是千年大劫了,原来转眼间,竟有千年。
修仙到最后,总是没什么趣味的,当没了所谓生死,那些凡尘里的爱恨情仇,多少会有些淡然,时光冲淡了所有的情感,只留下不断增长的记忆,又在时光里慢慢被人遗忘。
光阴里那些若溪所经历的过往,断断续续,早已在她懒散的生活里被丢得七零八落。
记忆总是让人恼,无处当有有当无。
店开到她这一辈,也不知有多少个千年了,人说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可是这天下在这店里,也只是历代的店主手上的一盘棋,翻手为云覆手雨,指点江山的是那些真正有能力的人,那么这家店,无疑是很有能力的。世道险恶,契约百样,店本身不能选择为善或为恶,做这些选择的是进入这家店的人,能进店既是缘,善缘也好,孽缘也罢,只要达成契约,店家就不能拒绝,这是规矩。
规矩,规矩是人定的,可是有时候,人是跳不出这命给的规矩的。若溪轻叹了口气,喝掉杯中剩的残酒,放下手里的杯子,“羽哥哥,再会吧,我已经不能停下的,你知道的。”抬头看,天已然微白,千杯不醉的公子羽靠在围栏上,竟醉的不醒人事。
若溪伸手轻滑过羽重歌的脸庞,那张脸,最好看了,若溪突然惊觉,过了这么多年,与哥哥的脸,她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羽哥哥从小到大的样子,都记得,全都记得,“呵呵,原来我的记性还是很好的,羽哥哥,你看,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清楚的记得你的眉,你的嘴,你耳垂上耳洞的位置。”
若溪突然觉得自己就要哭了,为什么呢,不是说好不再哭的吗,不是答应过乔乔,不会再流泪了吗,“羽哥哥真坏,就是来让若溪掉眼泪的,呵呵,若溪已经喝了羽哥哥的酒,那么趁没有哭,就悄悄走掉好了,羽哥哥不能怪若溪啊,因为是羽哥哥要来惹若溪哭的,羽哥哥真坏。”
说完,生硬的转头,招出灵兽彼方就这么走了。
“原来我一直都是这么心狠的一个人呢,彼方,我总是留下对方,自己先离开啊。”若溪茫然地望着苍翠的茗曲山,不再说话。
那不知活了多少年的彼方鸟,像是知晓了主人的心思一般,低鸣了一声,是安慰还是什么,谁也说不清楚,只是怎么听都带着无尽的悲伤。
八角亭里的公子羽,嘴角上淡淡的牵扯出一丝微笑,慢慢睁开了眼睛,哪里曾经喝醉啊,若溪,若真能一醉,重歌是愿意的,只可惜,恐怕是上天罚我,没有醉酒的资格呢。
果真是劝不了你的,你连劝阻的机会都不曾留给我,至少还可以与你这样再喝一次酒,也罢,既是你心中所愿,我都会帮你达成,若溪,我只是希望你还能够如当初一般微笑,如当初一般,别无他愿。
若溪啊若溪,羽重歌叹了口气,抬眼望向已飞向天际的彼方鸟。
“千载浮云,遥遥无期。
往日相见,撩拨归离。
何为归处,总须相宜。
奈何奈何,长梦相欺。”
“奈何奈何,本就无可奈何吧。”羽重歌苦笑着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