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轩然眯眼看着那一团火红的男子,微笑不语,一时,气氛竟变得有些尴尬,九歌却似未曾发现一般,推动轮椅,同时摆手让齐家两位公子落座。齐元初看着被齐元落抱在怀中的若溪,不禁又有些心悸,那人,即使昏睡不醒,也不愿让我抱着她吗?
各自坐下,九歌满意的笑了笑,又懒懒的卧回她的绒毯上,从旁边的果盘里,挑了几颗葡萄吃。
齐轩然看了看坐下的几人,“自然是为了契约。”看到三人眼神都有些闪烁,不由得让齐轩然嘴角又露出一丝笑意,“若不然,你们怎会都来这里呢?”
齐元初眯眼看着自己的父亲,虽然自年少起就猜不透父亲想要做什么,这个男人,是齐家历年来最优秀的占卜师,元初不知道,父亲占卜过什么,也不知道,他因了那些占卜做过些什么,想做些什么。
“自千年前,我便费尽心机,想要找出破绽,所谓契约,不过是个幻术,拘束灵魂罢了,可是那个术却无解。”齐轩然平淡的说着,那历尽千年的声音,沧桑而疲惫,他一直都失败着,若不然,怎会落到如今这副样子。
“那如今又待如何,想用我们来试刀吗?”羽重歌微扬着嘴角,眯眼看着这已然苍老的前辈,如果这一次不成功,他便是千年后的我,真是不堪呢。
齐轩然听闻,也是一笑,“老夫这把年纪了,怎会拿你们的性命去做赌注,不过需要几个人摇旗呐喊罢了。”说着,眯眼挨个看过诸人,沉稳的说道:“很简单,我要拆了那座凶宅。”
元落本来心不在焉的听着,此时却回过神来,拆了,那座凶宅?契约何时就成了一座凶宅了?若溪,你若醒着,会不会笑话他们,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却让他们搞得这般复杂。若溪,你是怎么想的呢,你在讨厌契约吗?还是你会舍不得?那是你的家,是不是?
“可这也只是你一厢情愿的事情。”元落正想着,九歌已道出了同样的意思,那女子懒散的抬起眼睛,看了看齐轩然,又开始在果盘里挑挑拣拣。
“说到底,本来用仙术扰乱世事,便是大忌,那个存在,是不该有的。”齐轩然皱起了眉,固执的反驳。
“父亲可曾想过,若打破了这平衡,会变成怎样?”元落稍显茫然的抬眼看向他的父亲,这样的一家团聚,真是奇怪,我们居然没有一家人相亲相爱,而是在讨论怎么救出你心仪的女子。我的母亲,对于你,又算什么?元落觉得这场景好荒唐,当真荒唐。
房间里忽然变得很安静,太过安静,羽重歌厌烦的伸手去敲扶手,于是,又变成了,只有敲击扶手的声音,片刻,那大红的袖摆华丽的一甩,羽重歌起身说道,“那么,至少先让我们见见苏姑娘。”
齐轩然点头应允,九歌撇了撇嘴,晃了晃手边的铜铃,身后的石墙轰然打开,里面竟是一张冰床,那千年前契约中的女子,依旧那么美丽,依旧那么优雅,只是,却安安静静的睡在那床上,没有醒来,一如这边,元落怀中的女子一般。
“玄武冰床,难怪我找不到。”元落回过神来,才发现,怀中的若溪,已经醒过来,扶着他慢慢站起来,一双白皙的脚,在裙摆下时隐时现。
“若溪。”齐元初也站了起来,看着眼前这般羸弱的若溪,不知该怎么办,原来你也在找他们。
若溪却毫不在意,元落伸手扶她,她也只是摇摇头,自顾自地走向齐轩然。“齐先生当真是机关算尽。”
齐轩然听到这话,稍稍露出几分老态,是的,我机关算尽,想要留住她,想要她脱离契约,可是,终究,她自离开契约便没有醒过来,都是我算错了吗?
“你把温先生留给我,经我之手给了南宫,你把元池嫁进北国为后,为南宫改命,又经由九歌,假白狐之口,告诉南宫利用元落杀死乔乔,再让白狐为南宫续命,所以你算得南宫是千秋为君之命格。”若溪,扶着齐轩然的轮椅,幽幽的说着,“这样,无论乔乔怎么做,都是死,而她一死,天下大定,你便可以趁机从契约的空隙带走苏婉之,是不是?”
齐元落看着自己的父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断送了乔乔,只为了那一个空隙能够带走他要的女人,就这么简单,然后,乔乔就必须死,而我,也被算计在其中?
齐轩然什么也不解释,只是扭头看着冰床上的苏婉之,是的,我算得那么多天命,我算计了那么多人,可是却终究赢不了这一个人,所有一切,都不过徒然罢了。
若溪将轮椅转过来,让齐轩然好好的看着苏婉之,然后便松开轮椅,朝苏婉之走去,“姑娘,你冷不冷?”说着,抱起苏婉之,轻轻的摸了摸苏婉之的脸。
瞬间,周遭的景致模糊起来,再清晰时,所有的人,都已进了契约,飞舞的香樟花瓣,细碎的竹海风声,软榻上,若溪抱着沉睡的苏婉之,一红一绿两个丫鬟,恭敬的站在若溪身后,“先生的愿望,只有契约能实现,若没了契约,便没了姑娘,先生可愿意做契约的客人?”
齐轩然眉头紧锁连话都说不出来,一双手紧紧的抓住轮椅的扶手,是我自作自受吗,婉之,都是我的错,当初我自以为给不了你你要的,便没有拦你入主契约,却从那时起,即便我算计了所有人,也已经错过了你,如今,竟要成为契约的客人才能换你回来,真是荒唐,看着林若溪与当年苏婉之相似的神情,用相似的语气说话,而这一回要成为客人的竟是我齐轩然,当真荒唐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