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如痕,无垠清远。
司马晔披着发,倚窗而立。
六月江南,醇酒美人美景,自来便是温柔乡。
至此处望去,点点灯饰最盛处便是辛夷阁,歌舞灿烂,热闹喧哗,宝马香车,宾客盈门,乃是杭州最出众的歌舞坊。
“殿下,热水备好了,可以沐浴了。”秋凉恭敬地唤道。
司马晔将目光自远处收回,点了点头,往内室走去。
月凉如华,萤草浅淡,依稀能听到四面喧闹之音。
一艘船舫悠悠然靠向辛夷阁南面临水的栈头,瞿衷立于船头,素色衣衫,长身玉立。
负手临江,夜风迎面吹得他衣衫飒飒,意态逍遥。
栈头迎客的伙计殷勤的迎了上去,亲切的喊着,“欢迎客倌光临辛夷阁。”
“文姝姑娘可有接客?”瞿衷笑意盈盈,优雅且疏离的问道。
“没有!没有!”伙计连声应道。
瞿衷随他上了楼,待到一间小匾上写着“文姝阁”的房前停下,字迹清秀,飘逸如浮云。
进到阁中,一方小巧内堂,两面皆是雕花梨木长窗,窗前放着几盆兰芷,阁中四处透着若无若有的兰香,叫人神清气爽。
几幅轻纱随风微微荡漾,将本就小巧的雅室一分为二,室中四处皆点了清透琉璃灯,光彩明亮。
外摆着一张样式朴拙的黄梨木长案,外案上有几样精致的小菜、三两瓶清酒。
轻纱里边,灯影沉沉,似是只燃了盏灯,可见一名女子静垂坐于席上,琵琶抱在身侧,却又看得并不十分真切。
瞿衷敛衣方坐在席上,便听到轻纱后“叮咚”几声弦音轻起,“文姝恭迎公子。”,女子的声音清中带着淡漠。
瞿衷面向轻纱扬了扬眉,笑说,“今夜叨扰文姝姑娘。”
“公子可有想听的曲子?”文姝声音如始淡漠。
瞿衷端起酒杯,饮尽杯中酒,然后淡淡的道,“梦江南吧。”
清亮的音色响起,回荡在室内,随着纱幕入了夜色。
曲调雅致,似幽兰静谧,高洁清雅,令人心旷神怡,似置身空谷幽兰之中。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室内静静无声。
“文姝姑娘若不嫌弃,进来喝一杯如何?”瞿衷看着轻纱道,目中浮起一丝兴味。
半晌未有动静,空气一片凝结,似能感觉到帘后身影的犹疑。
终于,布帘掀起,那个身影影移入轻纱外,默然的目光扫过雍容俊逸的素衣男子,微微停顿,便移开了眼。
瞿衷打量着这个文姝,荆钗布裙,黛眉如柳,面若桃花,不施粉黛,依旧十分美丽,眉宇间却笼着一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傲。
“文姝姑娘请。”瞿衷取杯斟酒,然后递与文姝。
文姝却并不接过,只是两眼盯着瞿衷,而瞿衷却也就任她看,神情轻松而潇洒。
良久后,她单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文姝在辛夷阁唱了五年的曲儿,却还是第二次喝客人递来的酒。”
“哦?”瞿衷闻言假意一惊,她冷如冰雪的面颊,因着酒意的渲染,涌上一抹淡淡的殷红,减去一丝冷傲,添一分艳色,“如此看来,是瞿某有幸,能得姑娘赏脸。”
闻言,文姝的眸中闪过一丝亮光,但瞬间平熄,依然是艳若桃李,冷若冰霜,只是一双纤手却轻轻的抚着弦,那微微颤抖的弦泄露了此刻她内心的千层惊涛。
“你是瞿衷?”
“正是在下,不知姑娘如何得知?”瞿衷发问,心中却早已明了。
文姝闻言,眼波投向窗外,似看着什么,却又似什么也没看着,“奴家身在辛夷阁,每日迎来送往,自是听过瞿大人的名讳。”
“是吗?”瞿衷雍雅的笑忽然带上一丝慧黠,“姑娘这送来迎往的该是才倾江南的赫连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