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盐滩,地面崎岖不平,人和驼马行走都十分困难,就像是在过刀山似的。刚开始的一段时间里,作业点不是太远,大家还可以早出晚归地回到驻地休息。即便如此,队员们也要每天为上下班走两三个小时的路途。每天的三顿饭,只有早饭和晚饭在宿营地吃,中午是在野外工地上就着咸菜吃馒头。
夏荷说:“老班长,咱们每天给大家烧锅茯茶水,别忘了再放上几节红柳枝。这两天有几个同志水土不服,有些拉肚子。让大家多喝些茯茶水,有利于调理肠胃。”
“好哩。”
每天,队员们一出工,老班长就不停地在家忙活着,他总是在队员们每天晚上回来之前,给大家烧好一大锅的茯茶水。他知道,每个人回到驻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美美地喝上几缸子水。
晚上的饭食,老班长尽可能地使出浑身的解数想让劳累了一整天的同志们吃上一顿可口的饭菜,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盐湖上的条件,老班长的脑子也只能顿顿围绕着黄花、木耳、粉条和腊肉打转转,并且腊肉也是不能顿顿都有的。
老班长把晚饭和开水准备好之后,要干的另一件事情,就是要在宿营地上插起一支长杆,把点亮的马灯高高地挑起来,好让晚归的队员们望着灯光走回来。
每当晚归的队员们远远地看到这点儿如豆的灯火,在这茫茫的盐湖夜晚里明明灭灭、闪闪烁烁的时候,心中就会有一种“家”的感觉,暖暖的,一天的疲劳猛然间就飞到了九霄云外,不少人会像小孩一样,跳着喊着:“噢,到家了!我们到家喽!”
看着灯光,有富会忍不住唱起花儿小调——
什么圆圆挂天边?
什么圆圆在地边?
什么圆圆在两面?
什么圆圆在眼前?
……
一天,队员们快要收工的时候,老天突然吹起了盐湖风,风越吹越大,“呜呜”吼叫着,仿佛是在向突然侵入这片领地的人们挥舞着拳头宣布着自己才是这里的主人似的。天空渐渐地罩上了一层乌云,夜色很快就黑了下来。老班长把马灯一挂上去就被风吹灭了,再挂,再灭,反复两三次都没有用。没有了灯标,队员们就像在大海上航行的船只没有了航标灯一样,很难找到宿营地。这天的作业点儿距离宿营地只有五六公里,队员们却在漆黑的盐湖上冒着大风来回走了好几个钟头,直到深更半夜才找到驻地。
在雷继光带着队员们回到驻地之前,老班长把饭热了又热,水烧了又烧。看看夜色很深了,可是同志们还是没有回来,杆头的马灯挂不上去,他就和留守在家的两位报务员站在高处不停地喊着:
“雷队长——!我们在这儿呢——!雷队长——!你们快回来啊——!杨排长——!”
守家的一个驼工也不停地叫喊着“有富”的名字。
老班长喊着,眼中的泪水往外流着,声音开始有些沙哑了:“雷队长,你们可千万要回来啊!杨排长——!”
夏荷听着老班长的呼喊声,声音有些潮湿地说:“老班长,别再喊了。风太大,队长他们听不见的。”
老班长用手擦着眼角的泪水说:“天这么黑,没有灯光,再没有声音,他们找不到家啊!”
那个驼工忽然说:“咱们干脆敲盆子吧!”
老班长一听高兴地说:“对对对,这个办法好!”
于是几个人穿着羊皮大衣,站在外面不停地敲打着手中的脸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呛人的土味,风带着细小的沙子把人团团围住,打得脸上隐隐作痛,让人无法睁开眼睛。雷继光带着大家在黑暗中摸索着,并不时地提醒大家:“跟紧了,不要掉队!”
张浩仁也大声地喊着:“把骆驼拉紧了,一定要保护好矿样!”
忽然雷继光的脚步停了下来,侧着耳朵说:“你们听,有声音!”
火娃子高兴地说:“队长,是敲盆子的声音。一定是老班长他们!”
于是大家迎着声音走过去……
老班长一见到雷队长带着人马回来了,非常高兴:“队长,你们可回来了!”
夏荷赶紧用军用瓷缸为雷继光端上来一杯茯茶水,递到雷继光的手中,关切地说:“快喝点热水暖和暖和。还以为你们今晚回不来了呢!”
雷继光嘿嘿嘿地笑着。夏荷低声地嗔怪道:“还笑,都快把人给急死了!”
火娃子悄悄地凑过来说:“队长,是不是挨批了?”
“去!你个浑小子!”雷继光轻轻地在火娃子的头上拍了一掌。
雷继光走进帐篷,立刻又退了出来,大声地问道:“老班长,杨三虎几个人还没有回来啊?”
帐篷外面天黑,看不清人们的面孔,所以,老班长还以为大家都一块儿回来了呢,听雷继光这样一问,老班长一惊,不禁反问道:“怎么,你们不是一起回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