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你快去劝劝吧，小山东都病得咳血了，可就是不肯回去休息治疗！”夏荷气呼呼地走到雷继光的面前说。

    “在哪？”

    “在那边！”夏荷指着几十米外的工作点说。

    “走！”

    雷继光来到这个工作点，小山东仍坚守在工作岗位上，双手依然稳稳地握着钢钎让队友一锤一锤地砸下去。此时的小山东看上去已经嘴唇发乌，张大嘴巴尽力地喘着气，呼吸着，还不时地咳嗽两声。

    又生气又心疼的雷继光大声地吼道：“小山东，你小子不要命了！”

    抡锤的队友也说道：“小山东，快回去休息吧。你都两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了。”

    小山东坚持说：“队长，我没事，能坚持。”

    夏荷着急地说：“小山东，你这样会出事的！”

    雷继光黑着脸，眼珠子瞪得溜圆，一挥手，命令两个队员硬是把他从岗位上拉下来，扶上马，跟着夏荷送回了宿营地。

    下午收工回到宿营地，雷继光首先来到医务室看望小山东。小山东躺在用行军床搭起的病床上，仍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细细的虚汗从脸上沁出来，看到雷队长来，赶忙想靠起身来。雷继光走过来，让他不要动，坐在床边问道：“药吃了吗？”

    夏荷接过话说：“已经服过了，还打了一针。”

    小山东说：“队长，你给夏医生说说吧，我不能躺在这里，我能坚持工作的。”刚说完，就又是一阵咳嗽，最后还吐出一口粉红色泡沫样的血痰来。夏荷赶忙从床底下取出痰盂帮他接了。雷继光扶着他，轻轻地用手拍打着他的背部。

    小山东躺下身，雷继光一边帮他拉盖着被子，一边严肃地说：“听着小子，乖乖地给老子躺在这里。一切都要听夏医生的。”

    雷继光和夏荷走到帐篷的外面，几个队员围过来问小山东的情况，想进去看看小山东。雷继光说：“大家不要着急，都先去吧。让小山东躺着休息休息。”

    队员们散了，夏荷悄悄地对雷继光说：“小山东患的急性肺炎，伴有肺水肿的症状，情况不是太好。咱们的医疗条件又很差，不管大小病，都只有阿司匹林一种消炎药。”

    “你说该怎么办？”

    “我们的附近也没有医院，西宁又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只有先观察一个晚上看看吧。如果今晚能够把病情拦住，就应该会慢慢好起来的。”

    “晚上我给你派两个人帮你照看吧。”

    “不用了，只观察，我一人就够了。况且大家都劳累了一天，也需要休息呢。”

    “辛苦你了。”雷继光看着眼前的这个跟自己一起枪林弹雨的女人，一时不知该说句什么好。

    夏荷说：“没什么，这是我的职责。”多少回了，每当这种情况，夏荷都会这样平淡地说着这样一句话。夏荷说完，转身要回帐篷，进门的时候，她又转过头来说，“放心，晚上有事我会叫你的。”

    雷继光来到伙房里，老班长正忙活着大家的晚饭。骆驼好像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头，一回到宿营地，不是帮张工程师们忙化验，就是帮老班长劈烧柴，这不，这会儿他正在伙房前的空地上用铁镐砸红柳根呢，见雷继光来了，只是停下来笑了笑，接着又砸。火娃子仿佛对那个羊皮鼓风机很感兴趣，好像用脚踏着羊皮袋子对着锅底吹风的活本来就是他的专有权似的，在他的用力下，火苗一个劲儿地呼呼往上蹿。

    雷继光见状笑着说：“呵，火娃子，你可真是脚下生风啊！”

    火娃子一边起劲地踏着，一边笑呵呵地说：“队长，我跟着老班长从小就喜欢干这个活儿。现在我都真的离不开它了。”

    “你小子，是离不开老班长，还是离不开鼓风机啊？”雷继光打趣地说。

    “老班长，鼓风机，还有队长你，我都离不开呢！”

    “呵呵，小东西还很会顺风拍马屁呢！”雷继光说着，大家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笑后，雷继光说：“老班长，等会儿给小山东做碗你最拿手的咸面疙瘩。”说到这里，雷继光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唉，要是能有个鸡蛋再甩进去该多好啊。咱们现在的条件真的是太苦了。”

    老班长说：“队长放心，生活上我一定会想办法照顾好小山东的。明天我抽空去草甸子上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吃的野菜，拔些回来专门给他调理调理。”

    这个晚上很不平静，盐湖风像鬼哭狼嚎似的不停地吼着。隔壁医务室帐篷里，小山东的咳嗽声一阵紧似一阵，看起来病情有些加重。雷继光听着小山东的咳嗽声，卧不能寐，一个人坐在被窝里猛抽了两支烟后，起身披上大衣，来到医务室帐篷里。夏荷仍穿着大衣坐在一个空木箱上，守在病床跟前没有休息，马灯下可以看出，她两眼发红，一脸的倦意。见雷继光来了，忙起身让他坐下。

    小山东嘴唇乌青，脸色发紫，额头和脖子的静脉怒张着，因为呼吸困难，所以夏荷给他的后背垫了一床褥子，让他半躺着。看见雷继光，小山东禁不住流下眼泪，咳了一阵喘着粗气说：“队长，都是我不好，拖累夏医生和大家都不能好好休息。”

    “快别这样说。我这个队长没有照顾好你啊。”雷继光深情地说，“晚上的面疙瘩吃了吗？”

    夏荷说：“刚吃了半碗就全吐出来了。唉……要是离西宁近一些该多好啊！”

    “不，夏医生，我是盐湖小分队的成员，死也要死在盐湖上，决不离开盐湖，决不当逃兵。”

    小山东仿佛感觉到了一丝的不祥，把虚弱的手伸出来，拉着雷继光的手说：“队长，我又给小分队添麻烦了。”说着又是一阵猛咳，“我本想着，咱医务室的存药不多，一点小感冒，不用吃药，抗一下就会过去的，没想到……”小山东停下来，喘了几口粗气接着说，“如果我死了……”

    “不要胡想，你会好起来的。”雷继光打断了小山东的话，他不忍心听到这个不吉利的字眼。

    “队长，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情况。我对不起咱小分队，对不起队长，没有完成任务。死了就把我埋在……盐湖上，我要头朝着盐湖……看着小分队把钾肥……生产出来。”

    小山东说完，一阵猛烈的咳嗽，最后一口气再也没能喘得上来。尽管雷继光大声地呼叫着，夏荷尽全力地抢救着，小山东拉着雷继光的那只手还是慢慢地松开，从雷继光的手中滑了出来……

    小山东牺牲了，当年刚满十九岁。他的死，整个小分队都很悲伤。哭得最伤心的是和他一块儿抡大锤的那个队友，他边哭边说：“都怨我，都怨我！前两天小山东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可他不愿总是给小分队添麻烦，更怕队长知道不让他出工，硬是撑着不让我说。我要是说了，小山东也许就不会……”说着，竟后悔得一下子蹲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

    雷继光走过来，安慰着这个痛哭的队员说：“这怎么能怪你呢？要怪也只能怪我这个当队长的，平时只顾了工作，对大家的关心不够。以后大家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及时地反映给我。困难，我们大家要共同面对，一起解决！”

    夏荷也红着两只眼睛告诫大家说，这里的感冒不像在内地，抗抗就过去了，弄不好会很快引出许多麻烦的病，所以，大家身体要是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及时看，及时服药。

    小山东的坟头就埋在临近盐湖的加尔苏草原，大家在坟头前为他竖了一块小木牌，算是为小山东立起的一块墓碑，上面写着“小山东之墓”，他的大名几乎被人忘却了，雷继光说，还是署名“小山东”吧。秀才将一把束扎在一起的红柳花轻轻地放在墓碑前。大家站在小山东的墓前脱帽默哀着。

    这个时候，老班长踉踉跄跄地走了来，腰间做饭的围裙还没有来得及取下，手中端着一个饭盒，那是小山东的饭盒。老班长一路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