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脚相同的位置进行了按摩。到了晚上，冬至右脚的疼痛减轻了许多。

    冬至告诉王胜，往后每个星期天两人都要上山弄枯树枝，以枯树枝烧饭取暖就行了，尽可能争取不买煤，把买煤的钱省下来，“从现在开始，我们就从一分钱攒起，一点一点攒钱，有了钱，将来才能抚养孩子，才能住新房……”冬至打算的还挺长远的。

    晚上，两人同时写信给家人报了平安，说落了户口，登记结婚了，找到了工作，租了房子住，反正一切都好，勿需挂念。顺便都问上一句“不知家里情况怎样”。两人的信装进一个信封里，直接邮到东夼村冬至的小舅家。

    大雪洋洋洒洒地下了好几天才结束。太阳懒洋洋地从东山顶上爬起，气温又下降了许多，水缸里结了一层冰，锅台上的抹布子也冻成了一个。

    雪虽然停了，风却大了，大风扬起路面上的雪，在空中旋转着圈儿又卷起来，像是在演奏着一首凄清的乐曲……

    两人锁上了门，一起去上班，两人都穿着棉大衣，戴着刚买的狗皮帽子，戴着大口罩，不一会儿，口罩边缘和眉毛就结了冰渣儿……

    冬至一到饭店，传达室的张大爷就招呼冬至，“冬至，有你的信。”

    趁中午饭后短暂的休息时，冬至看了信，知道武家虽然问过爹娘有关他俩的去向，但并未十分为难爹娘，对此冬至比较放心了。

    秀巧也给哥写信了，信中避重就轻，简单地说娘对这次私奔由气愤到赞成，娘理解他俩，希望他俩好好的过下去，对于儿子善意的欺骗，娘一点不生气了，秀巧说，武家父子曾去问过娘是否知道儿子的下落，娘当然是“一问三不知”了，武家父子愤然而去。

    秀巧说村里议论纷纷，有人说他俩去新疆打工了，有人猜测两人去了东北深山老林去过刀耕火种的生活了，也有人估计两人不会走远，说过不几天混不下去了就回来了。秀巧转达了娘的意思：豁着捡破烂生活也别回来（其实，此时娘已经死了）。

    晚上下班回来，冬至将信给王胜看了，王胜并未从信中看出家中遭有什么不幸，知道武家并未对娘实行“文攻武卫”，那颗悬着的心总是放下了。然而，秀巧完全隐瞒了娘惨遭不幸的实相——

    大郎发现冬至不见了，后又知道王胜也失踪了，半斤告诉大郎，“不用找了，他俩跑到外面快活去了。”这件事引起人们的骇然，女人跟着野男人跑了，这在喜鹊村是开天辟地第一次，在全公社也属罕见。很快，两人失踪的事传遍了周围十里八村。

    半斤在王家和冬家两家房前屋后布置了暗哨，昼夜轮流监视两家人的进进出出，同时还派人对柳林进行了地毯式的拉网搜索，企图找到一点线索，结果一无所获。

    半斤本想整治冬天雪两口子，半斤断定两口子肯定知道他俩的下落，但冬家是贫农，又无证据，想撬开两口子的嘴，实在师出无名，不得不暂时放过冬天雪两口子。

    但是，半斤把矛头对准了王胜娘，他授意儿子，“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就拿地主婆开刀，给他来个‘文攻武卫’伺候，不愁撬不开嘴。”

    就在王胜走的第三天晚上，王胜娘在屋里听见街上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就听见街门哐一声被踹开了，王胜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从屋里出来一看，原来是大郎领着一群红卫兵进了院子，大郎指着王胜娘厉声喝道，“你儿子到哪儿去了？”面对气势汹汹的大郎，王胜娘吓得身子一抖，知道了大郎的来意后，反而镇静了许多，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答：“他不在家，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哼，你这个老东西，死到临头了还装蒜。”大郎把手一挥：“带走。”

    在村民的大会上，王胜娘被押上台子接受批斗。

    大郎硬逼着王胜娘说出儿子的下落，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能说什么呢？她始终从容不迫，面对大郎的一再追问，一直是坦然的一句话，“我不知道。”其实，她真的不知道，她不能胡诌乱嗙——即使知道，也不能说，哪有当娘的害自己儿子的？

    大郎命人找来了牛缰绳，将王胜娘的两只手脖子绑在一起，然后掉到梁上。王胜娘是裹脚的妇女，又患有肺结核病，哪经得住如此的折腾。刚吊起来的时候——两只小脚离开地面有一尺来高时，能听见王胜娘哎呀的几声惨叫，随着身子的升空，惨叫声没有了，大郎吼道：“说，你儿子到底跑哪儿去了？”无论怎么问，就是不回答，这是怎么回事？大郎踏着凳子，用手拉开了遮住脸上的白发，摸了一下鼻孔，啊——老东西没有气了！忙叫人放下，半斤似乎略懂医道：“别慌，我看看。”他用手掐了一下王胜娘的人中穴位，这一招果然奏效，王胜娘醒过来了。

    半斤怕真的吊死人，招呼手下，“不用吊大梁了，让她站着吧……”半斤还点名要秀巧上台交代哥的下落，秀巧一口咬定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当她看到娘被吊的几乎昏死过去，又被半斤掐了人中还过气来，得瑟着身子继续站在台上接受批斗时，难过的想哭，但她忍住了泪水，她知道对待武家父子，眼泪是不起作用的，在这个关键时刻，只有守口如瓶，才能确保哥嫂的平安，她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不能怯弱，怯弱等于自焚。秀巧知道，即使对武家说了实话，武家也不会放过哥嫂，既然如此，还不如“抗拒到底”。

    第一天晚上的批斗会，无果而终。

    第二天，他们改变了吊大梁的批斗方式，在台子中间放一条长条式的春凳，顺着凳面放一把擀面杖，让王胜娘跪在擀面杖上，面临这种折磨人的软刑，王胜娘并未畏惧，慢慢地跪上去了，因为擀面杖是圆滚的，王胜娘力求保持身子平衡，极力地忍着小腿的疼痛，身子一动不动了。又是大郎先问话了：“说话呀，你儿子上哪儿去了，说了就饶了你……”大郎得到的回答是“不知道”。

    大郎上去一脚踢倒了春凳，王胜娘扑咚一声仰面朝天跌倒在地。大郎命人扶起春凳，重新放上了擀面杖，叫王胜娘继续跪了上去。这时，大郎挥着拳头在空中划了个半弧，“打倒地主婆”，“不老实交代，死路一条。”口号声一停，大郎又逼问王胜娘，“说不说？”

    王胜娘还是咬着牙，什么也不说。

    大郎在王胜娘身后又是一脚，踢到了春凳，王胜娘又跌倒地上，又跪上了擀面杖，一次次重复着，王胜娘虽然痛的哎呀娘呀的惨叫，却始终不肯开口。

    春凳再次被大郎踢倒了，王胜娘艰难地爬起来，可这次她怎么也跪不上去了，半斤说大郎：“真笨，找人抬上去。”大郎明白爹的意思，亲自同另一个红卫兵将王胜娘抬起来，放在擀面杖上，“老东西，这次跪不好，我要你的狗命！”大郎的话音刚落，王胜娘就跌到地上了，半斤火了，“再抬上去！”结果王胜娘又跌倒地上了……

    第二天晚上的批斗会，依然一无所获。

    锣声又响了，第三天晚上的批斗会又要开始了。秀巧要娘带上哥临走前留下的那封信，实在挺不住了，就将信交上去，或许会少受些折磨，娘说：“不用了，交上去也是白搭，弄不好反而弄巧成拙，因为半斤不是傻瓜，没有那么笨，他会以为我们是有意在做文章，故意留给他看的，他会相信吗？他要是以为我们在搞“阴谋”，那就更说不清了。”秀巧觉得娘的话很有道理，“娘，你说的对，这信咱不上交了。”

    为防万一，娘要秀巧将那封信就着灯烧掉了。

    在半斤的主持下，第三晚的批斗方式有了进一步的花样翻新。

    大郎找人砸了一盆四至五公分的石子，让人在台子中间将两把椅子摞在一起，将石子均匀地撒在上面那把椅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