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回到扇子楼时,见到楼上灯火通明,便知任扇子在楼上作了一天的画,走上楼梯,只见四壁皆是千山覆雪,屋子正中燃了一排烛火,地上一个火盆,盆中皆是未燃尽的星火,积了厚厚的纸灰,火盆下压一张字条,上面用唐小楷工整写着:
“我与秋娘下江南赏花,勿念——扇子。”
“任扇子,任扇子!不好了,秋娘和月姐儿出事儿了!”身后传来京哥儿的叫声。
小白回首,将纸条藏进袖子:“秋娘她们怎么了?”
京哥儿愣了一下才道:“小白,秋娘和月姐儿给人掳走了!”
“不要乱说话,你怎么知道这事儿?”小白沉了脸道。
“没乱说,小白你该听过‘寒门’吧,就是‘大辟天下寒士’的寒门,不瞒你说,我就是‘寒门’的,今个一早,我们明安分舵的舵主收到四张画像,要寻这四个人的踪迹,结果在寻这四人之时,东城的兄弟竟发现他们昨夜曾绑了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姑娘出城,如今行踪不明,我有些奇怪,一问只觉得描述中与白老板月姐儿竟十分神似,去找她们,才听彤楼的人说她们昨夜都未回去!”
“那你们找到那四个人了吗?”小白又道。
“没,不见踪影,不过听说他们来自巴蜀之地。”
小白凝眉思忖了一下,便提了笔,在纸上写下几行字,折好,交到京哥儿手上,京哥儿不识字,看向小白,他便道:“你将这信送到彤楼一个叫玉蓝的人手上,然后和他说姓任的等他回话。他若要问你什么,一律说不知道,然后他说什么你就照他说的去做,不要多问。”
京哥儿有些不解,但看他神情甚是肃严,便照他的话接了信送彤楼去了。
不到半个时辰,京哥儿便带了一个锦盒回来,小白打开锦盒,只见里面只一个小卷轴,上面画着一柄小匕首。
“小白,这是什么?你是不是知道月姐儿她们去哪儿了?”京哥儿着急地嚷了起来。
“不知道。”小白道。
“你肯定知道!带我去找她们吧,小白哥哥!月姐儿要真有事情,我可一辈子都难受啊!”京哥儿拉扯着小白的袖子。
“真不知道,说不定她们和任扇子到江南看花去了。”小白又道。
“你知道,你说谎的时候话特别多!反正我跟定你了,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京哥儿犟脾气上来了,一下子攥紧了他的手臂。
“好,你跟得上我就让你跟,不过你要放开我的手,不然我怎么去找她们。”
听罢小白的话,京哥儿立刻变怒为笑。
然而他并没有笑多久,因为小白回房简单收拾了一下,便直接到了东城马厩,牵了匹高头大马,出了皇城,一路打马西去。
小白策马一路奔了数百里,便遇了暴雨,人马不行,暂避在官道边上的一处客栈,然而雨下了一个昼夜,到第二日早晨才见势减,小白整了包袱,开了门,便见一个小乞丐样的孩子靠在门边向他招了招手,他一身已然湿透,鞋子丢了一个,形容狼狈不堪,挂两黑眼圈,嘴角却带着自得的笑:“早。”
小白不说话,转身进门,再出来时往他脑袋上扔了条枕巾:“怎么赶上来的?”
京哥儿抓了毛巾往脸上胡乱抹了一下便道:“你有好马,我有好驴——熊婆子借的,一路上多亏了这个帮忙。”说着他指了指脑袋上那只竹簪子,“插了竹簪子,就是寒门的,所以路上他们都愿意帮我找你,不过你这人不打眼,我是找那匹高头大马找来的哈哈。”
“进去。”小白面无表情地推了他一把。
“做甚么?”京哥儿愣了一下道。
“你还可以睡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我们出发。”
京哥儿抱了双手,狐疑地盯着他看了一下便道:“你休想再丢下我,你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哪怕你先跑了,天下那么大,我有那么多寒门的好兄弟,总能找到你的!”
“我走时叫你。”小白简洁地道。
“好咧!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就冲你这一句话,往后我京哥儿要是娶到了月姐儿,生了儿子就叫你干爹!”京哥儿欢喜得眉飞色舞。
“她不会嫁你。”小白又道。
“喂喂喂,你可别看不起人,我京哥儿将来一定会阔起来的,当大官赚大钱……”京哥儿抗议地哇哇叫了起来。
“她嫌你丑。”
这四字一语中的,瞬时把京哥儿一棒子打死了,他立刻耷拉了脑袋,小白往他背后一推,一下把他推进了房。
京哥儿踢了鞋上了床,拉上被子,立刻感到困意袭来,合上眼睛之际,他拉了小白衣角:“我一直就想不明白了,像你这样有本事的人,做甚么在扇子楼里给人打杂。”
“你哪只眼看见我有本事?”小白给他掖上被子。
“那个玉蓝说的——而且我也觉得你是见多识广的人物,会雕花,会写字,会算盘,那你待在扇子楼到底是图任扇子什么来着。”京哥儿道。
“图他长得好。”小白木木地道。
京哥儿听他在消遣自己,白了他一眼,便经不住困意,合上眼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