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阳赤赫抬手道:“易爱卿言重啦,快平身吧,此事虽迫在眉睫,但尚有解决之法,然而此事背后,另有一个更大的忧患,你可知道?”易尘渊缓缓起身回座,闻言一怔,问道:“更大的忧患,圣上所指何事?”
天阳赤赫锁眉道:“朕……戎马数十年,率领盛世会的弟兄们东讨西伐、南征北战,以数百万会众的性命和鲜血开辟了这天嶂帝国的万里河山,朕虽顺天应人身登大宝,但这帝位却仍是难以稳固。幸蒙九天龙神将‘龙神甲胄’——‘龙皇盔’与‘龙帝铠’着于朕身,赋赉‘龙鼎伏魔阵’之功。朕以此阵法威震天下,慑服四海八荒,任他哪一路妖魔逆党有多大能耐也绝不敢肆意反叛。”
说到此处,天阳赤赫脸上豪情一闪而逝,代之的却是忧容苦色。他颓然忧道:“莫看当今之世太平安定,其实都是表象,暂不说朝中各股势力暗中对峙抗衡,朕不说你该当知晓,东海嵬樱群岛野心勃勃,南疆褫魄森林蛰伏待机,北塞帝隳连城虎视眈眈,西域沧溟大漠蠢蠢欲动,此外更有许多蛮荒异族,他们无时无刻不在觊觎着帝位。朕担心虽将帝位传于子嗣,但‘龙神甲胄’这等无形圣物却无法传继给他们,若无这两大圣装的庇护,没了龙鼎伏魔阵法,他们何以威慑天下,又何以抵御天下无数的异族高手?是以,这帝位仍是岌岌可危,随时会被恶贼褫夺。”
话音至此,易尘渊道:“圣上深谋远虑,圣明已极,微臣还真没想到这一点。”略加思索,说道:“既然如此,何不观天决帝,待您百年之后,由上苍来决定身继大统之人,到那时‘龙皇盔’和‘龙帝铠’自会加身于他。”这几句话方才脱口,易尘渊立即大惊失色,懊悔非常。若依此理,岂非是说上苍若未选定皇帝的两个儿子,却将两件圣物加身于外姓之人,那别人便可做得皇帝了?此话当真是大逆不道之言。可话已出口,如覆水难收,只得弥补道:“不过,天意必然在太子与二皇子身上。”
天阳赤赫淡淡一笑,赞道:“易大侠言之有理,万事应顺从天意,不可逆天行道。”易尘渊抱拳道:“圣上英明!”
此刻明月渐近中天,蟾光如水,银辉遍地,时而凉风习习,驱散夏夜闷热。天阳赤赫年事已高,此时有些倦了,伸臂打个哈欠,向易尘渊道:“时候不早了,朕也该回寝宫安歇啦。”易尘渊应声道:“是,圣上。”随即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御花园。
园外一干护卫随从凝立良久,腿脚发麻,早已等得不耐烦了,乍见皇上出来,急忙服侍着皇上登上龙撵,一人高呼一声:“起驾回宫!”一溜人缓缓向皇上御居的天嶂宫移去了。
易尘渊望着龙撵渐渐消失于迷茫的夜色之中,心中的忐忑许久难以平息。突然间,一股从未有过的酸涩之感涌上心头,顿时泪眼模糊。他定了定神,幽叹一声,施展轻功,拂袖而去。
易尘渊回归自居府邸,躺在床榻之上,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眠。他思绪如麻,千缠百结,久违的恐惧和不安纷至沓来,仿佛风和日丽的晴空即将被黑暗的魔云所笼罩,腥风血雨欲吞噬整个人间,凡世的繁荣太平将被无情摧毁,天下苍生再次陷入水深火热的战乱之中。想到天嶂帝国山河破碎,沧海横流,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他心头愈发的恐慌和不安,额头惊出了密密的汗珠。
他若真是凡夫俗子,这般胡思乱想也就罢了,可他偏偏是个非凡之士,具有天人合一的境界和灵性,能够通晓天地物语和古今之变。他脑海浮现的一切,必是上天注定的结果,谁也无力挽回。他不敢再想,精神涣散开来,渐渐入眠,沉沉得睡去。
翌日,天刚蒙蒙亮,易尘渊已然起床,穿了一件白衫,在庭院中练剑。
他手中宝剑极是奇特,剑身长三尺六寸,宽一寸四分,剑身两面均有三道浅槽,通体呈殷红之色,似乎染满了鲜血,隐隐散发出猩红的气息。剑鼻酷似一只面目狰狞的蝙蝠,剑刃由蝙蝠的口中吐出,剑柄上缠绕着一条紫金赤练小蛇,剑首则是一颗核桃大小的人头骷髅,骷髅内包裹着一颗暗红的宝珠,在晨曦中散发着血色的光泽。
此剑狰狞妖异,邪气凛然,像是妖魔恶鬼的佩剑,握在易尘渊这位正气浩然的绝世大侠手中,却显得极不相称。但见他右手持剑,横削纵劈,剑花朵朵如红莲凌空绽放。一路诡异玄奇的剑法使将开来,只见剑身上血气弥散,形成一团薄薄的红雾,将他裹在其间,宛如丹云剑客降世。
易尘渊在雾中纵跃挪移,身形如龙腾虎扑、鹰翔鹤落,剑势猛若迅雷、快如闪电,几乎辨不清有何招式套路,只似见数十条赤鳞灵蛇在红雾中交织飞舞,甚是诡异。
但瞧他越练越快,前后左右八朵剑花过后,飞身而起,剑走偏锋,凌空斜刺,自剑尖处激射出六道血红的剑气,长虹贯日般击在墙角的一块大青石上。青石遭受剑气攻袭,却是安然无损。然而待易尘渊双足着地,还剑入鞘之后,再盼那巨石,竟已化作了一滩细碎的朱砂。原来他剑气所至,不仅将大石彻底粉碎,化作齑粉,而且将青石碎屑尽染为朱红之色,当真是匪夷所思。
易尘渊得意一笑,忽闻门外传来一个尖嗓门的声音道:“大都督,奴家奉皇上口谕,特来传你火速入宫,不得迟疑。”易尘渊闻言一怔,听这声音料是传旨太监刘顺六公公,他未曾敲门便先传了圣谕,而且语音惶急,想来皇上召见,必有急如星火之事。
易尘渊将宝剑置于一旁石几上,飞步腾出中庭,来到前厅门前,卸下门闩,开门一看,正是刘顺。他见刘顺一脸惶急之色,气喘吁吁的,似是一路狂奔而至,心生奇怪,问道:“刘公公,这么早,圣上宣我何事,竟如此急迫?”
刘顺恭谨道:“这个……奴家就不知道了,皇上命奴家来请大都督速速觐见,恐有要事与大都督商议。”顿了一顿,将嘴巴凑近易尘渊右耳道:“不过……大都督,皇上他老人家好像正发火呢,想来可不是什么好事,你可得小心着了。”易尘渊一呆,皱眉道:“刘公公,你可知是何事触怒了圣上么?”刘顺缓缓摇了摇头,示意不知。
易尘渊脑中一片茫然,当下也不多问,只道:“哦,好吧,烦劳公公稍等片刻,易某即可更衣,随公公入宫觐见。”说罢将刘顺引入大门,立在当院,他自行入屋,草草洗簌一番,着了红锦麒麟袍,便同刘顺一道急急往天嶂宫赶去。
偌大皇宫,盖十里方圆,宫中错落有致地坐落着千百座殿宇园林、府宅楼阁,诸多王公臣子各居其所,安享奢华,怡然自得。易尘渊所居豪邸与天嶂宫相去不远,片刻即至。
二人入得天嶂宫门,行过前庭,易尘渊问道:“圣上在天子阁么?”刘顺道:“不是,皇上今日在禹龙殿的铁卷阁召见大都督。”易尘渊微吃一惊,心想铁卷阁乃皇上的御书房,阁中木架百列,陈书万册,平日里除了皇上与少数太监侍女之外,任何人未得圣令,决不可擅自入内。皇上向来在处理军机要务的“天子阁”见他,今日却莫名其妙地更作“铁卷阁”,实不知是何原因。
易尘渊随刘顺来到铁卷阁门前,刘顺入内向皇上禀道:“主子爷,大都督已在门外候旨觐见。”天阳赤赫急切道:“快让他进来。”刘顺道:“是。”转出门来,向易尘渊道:“大都督,请进吧。”易尘渊“嗯”了一声,踏进门来,见皇上正侧靠在书案后的扶椅上。他微一错愕,行礼叩拜道:“微臣易尘渊叩见圣上,愿吾皇龙体金安,万寿无疆!”行礼毕,他微微抬头,定睛向天阳赤赫瞧去,这一瞧之下,不由得心神一震。
这时天光大亮,晨曦透过窗格,映在天阳赤赫苍老的脸上,显得容光焕发,精神矍铄,样貌神俊威武,大异平日,似乎突然间又回到了半百之年,只是他眉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