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风点点头，稍一犹豫，回思道：“那侍卫说，昨夜里都有十八个卫夜班，共一百八十人，分作三轮秉灯在宝藏宫四面巡逻，却是整夜没发现任何异常情况，也没听闻半点别的声响，宝藏宫的宫门更是彻夜紧锁，毫无打开过的迹象。至于宫中寒药被盗之事，他们是丝毫不知。若非福公公大清早入宫去取为皇上熬制参汤的人参，只怕他们仍被蒙在鼓里。”

    易尘渊奇道：“你是说，福文德是第一个发现寒药被盗之人？”龙风道：“嗯，应是如此。”易尘渊心想：“又是这个福文德，莫非是他贼喊捉贼么？我想不会。此人虽是刁钻奸猾之辈，但他毕竟极忠于圣上，平时在宫中谨言慎行，步步如履薄冰，从未有过半点差池，再者他素来胆小，又岂敢公然盗窃圣上珍宝，犯下这等灭族大罪？哼，便是他自认是贼，只怕也没人肯信。”这般一想，便先将福文德的嫌疑排除了。

    龙风又道：“师父，宝藏宫构建奇特，四壁坚厚牢固，宫内机关重重，再加上您布下的一层防护结界，可说是连一只苍蝇、一条小虫也休想进去。真不知那贼徒是如何闯入宝藏宫，又如何得知‘冰魄夔胆’和‘千年冰蚕’的贮藏之所。依弟子看来，此案绝不寻常。”

    其余六人听大师兄言之有理，纷纷点头称是。易尘渊却严肃地道：“你们当为师刚才的话是耳旁风了吗，此事你们休得再发议论，圣上已将此案全权交于我查办，个中曲折，为师自会查个水落石出，你们几个就不要再操心啦！”一挥衣袖，便快步踏进正堂，掩住了房门。

    乾坤七象见师父的言行怪异反常，大惑不解，就如忽遭父母责骂却不知错在何处的孩子，怔怔地瞧着紧闭的房门，茫然不知所措。

    过得片刻，“吱”地一声，门板转开，易尘渊飞步闪出。只见他已换了一袭青衫，作儒生装束，背后绑了一把天蓝色的丝帛伞。众徒都知他背后那伞其实并不是雨伞，而且易尘渊特制的暗藏宝剑的伞袋。

    七象见其状，甚感奇怪，纷纷问道：“师父，您怎么这身装扮，跟个浪子游侠似的。”“师父，您是要出宫去么？”“出宫作甚，查案也不必己在这一时啊，师父，要么您吃过造反早走吧？”“奇哉，怪哉，奇哉怪也，师父今日处处透着古怪，真不知适才都跟他老人家说了些什么。”“……”

    众徒七嘴八舌之间，易尘渊早已在十丈开外，他步履匆匆，头也不回地道：“人多无益，此事为师一人去办即可，至于早饭，为师便不用了。”说罢扬长而去。

    易尘渊离开府邸，转向宝藏宫行去，心头寻思：“秦诛道当年在江湖中只不过是个黑道小角色，福文德怎么会知道他，又怎生得知我曾与秦诛道有过结义之情？何况秦诛道几年前确是因病辞世，福文德又何以说此案跟一个死人有关？那些‘鬼狼王’、‘玄黄帝君’之类的古怪绰号，倒也不像是随意杜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最近有人假秦诛道之名在江湖中兴风作浪么，抑或秦诛道果真尚在人间，还做了什么大盗匪王、天下第一恶人？”想到此处，心中不禁一栗，又想：“若真如此，那他盗取‘冰魄夔胆’与‘千年冰蚕’这两味至阴至寒的奇药有何用处？”诸般疑虑缠绕心间，百思不得其解。

    正自思索，忽闻前方脚步声响，易尘渊抬头一看，见迎面走来一人。此人身着一袭红缎短袍，形躯肥硕，矮似冬瓜，不足六尺，走起路来脚步蹒跚，宛如一个红球摇摇晃晃地滚了过来，却不是福文德福公公是谁。

    这福文德担任后宫大总管一职，负责统管宫中奴婢侍卫的饮食起居、生活用度等日常琐事。皇上年迈，皇后早逝，嫔嫱俱凋，自灵妃香消玉殒之后，更无它续，这后宫诸事便由福文德来一手掌管。福文德总理后宫之事，行皇后之职，朝中些许官员背地里嘲他是“母仪天下的男人”。

    两人相对行近，易尘渊远远便感应到福文德身上因修炼寒功而散发出的阴寒之气，说不出的厌恶和反感，当下抱拳道：“福公公好啊，本都督正想去找你呢。”忽然间，易尘渊鼻端一动，嗅得福文德身上的味道与昨夜在千阆院闻到的气味略微相似，他恍然若有所悟，心道：“难怪那味道阴阳混淆，原来是太监体味，这可更奇了，一个太监，掳掠宫女作甚？”

    但见福文德眯缝着一对鼠眼，“咦”的一声，问道：“大都督找我何事？”眼珠子“骨碌”一转，猜道：“莫不是宝藏宫被盗之事吧？”声调尖锐，不男不女，听来很是刺耳。

    易尘渊笑道：“福公公果然聪明过人，一语中的，我正为此事烦恼呢。听说福公公是第一个发现寒药被盗之人，因此特向福公公请教一二。”福文德面皮一皱，似笑非笑地道：“这有何请教，咱家已断定，此贼必是‘大盗匪王’秦诛道所为。这恶贼神出鬼没，一夜之间连盗两件宝贝，神不知鬼不觉，唉——”长长叹了口气，接着道：“大都督何不速派大律堂的高手将其捉拿归案？”

    易尘渊察言观色，见福文德说话时脸上隐着一股邪异之气，不知其所以然，当下问道：“公公何以这般肯定是秦诛道所为？”福文德道：“除了他，这世上还有谁能有这等贼胆和伎俩呢？”易尘渊一惊，微怒道：“但凭这点，公公就妄下定论，奏于圣上，说是秦诛道犯的案？”

    福文德脑袋一偏，道：“怎么，大都督若心存疑虑，不妨随咱家到宝藏宫查个仔细。”易尘渊道：“那好，本都督正有此意。”

    宝藏宫乃是宫中藏宝重地，构建与规模自与别处宫殿天差地别。宫殿四壁及顶盖全由坚硬的巨石堆砌，上涂乌漆，俯视如龟甲覆地，仰望若巨兽盘伏，环睹似坚壁石城，方圆数百尺，高余三丈，恢弘奇绝，厚重雄伟，气势磅礴。

    易、福二人来到宝藏宫前，见门前排满了侍卫，约摸五百余人，比往常多出数倍，想是出事之后，又增派了不少人手，显是亡羊补牢之举。易尘渊心道：“既然盗贼并非由宫门闯入，在此门前增派的侍卫再多，又有何用？”

    众守卫见两位易尘渊与福文德并肩齐至，均感诧异。当先五名百卫长一齐躬身抱拳，参道：“参见易大都督，参见福总管。”

    易尘渊摆手道：“嗯，大家不必拘礼！”福文德向其中一人令道：“阳百卫，打开宫门，大都督要入宫勘察被盗现场。”

    那阳百卫起先一愕，随即应道：“是，小的遵命！”自腰间掏出三把金光闪耀的金钥匙，在小小石门上十八个空洞中择了三个孔洞，分别将钥匙插进去，或左转三圈，或右转两圈，但听“轰隆隆”一阵巨响，宫殿石门訇然开启，自宫中照射出千百道奇异的光辉来。

    易尘渊暗道：“这石门机关是我精心设计的，除了我、皇上、福文德以及几名极为可靠的百卫长，旁人便是抢来钥匙，也不知开启之法。”定了定神，轻步踏入宫门，福文德也随在他身后。

    进门即是一个宽敞的大厅，厅壁全由坚硬而平滑的大理石砌成，壁上不见丝毫缝隙。地面金芒耀眼，竟是由金砖所铺。踏足于黄金地面上，大有尊荣高贵之感。

    厅中不透阳光，全靠四壁上镶嵌的夜明珠和晶光石的光芒来照明，倒也亮若白昼。厅中耸立着七八尊金玉之雕，或神灵、或圣兽，奇特雅致，均堪稀世之宝。

    宝藏宫除此前厅，另有左、右、中、后四个大厅，每厅之中无不陈列着些许形体较大的镇国之宝，诸如“如来金尊”、“沧海玉蛟”、“青铜神鼎”、“冥池鬼鹤”、“天渊龙石”、“六道轮盘”……皆为世间独一无二的奇珍，件件价值连城。除却五大厅，尚有十八个地下暗窟，分别密封着不同种类的奇珍异宝，而药材本草之类则存置于“神农窟”之中。

    两人默然前行，直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