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燕的出现给郑大龙带来了全新的感受，那个开朗好动的郑大龙似乎又回来了。下了班，郑大龙会和单位里的同事打一场篮球赛。李春燕坐在观众席，为郑大龙大声地加油喝彩。

    李春燕是个上三班制的工人，遇到上夜班的时候，白天就会买一些菜过来和郑大龙一起烧饭吃。李春燕是独生女，一直深受父母的宠爱，因此对家务活一窍不通。每次都是郑大龙负责煮饭炒菜，李春燕负责和他一起将饭菜消灭掉。身为姑娘家的李春燕对于自己的只吃不做，感到很不好意思，于是歉意地跟郑大龙说：“哪天我跟着你学烧饭，到时候也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郑大龙呵呵地笑：“不用，我煮，你吃，如果能一辈子这样过，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样的黄昏真是迷人，郑大龙烧好菜，搬张小桌子到宿舍的过道上，将菜一一摆上桌来，他和李春燕面对面地坐着，一边吃着可口的菜肴，一边仰望着过道上空满天落霞的余晖。兴致高的时候，俩人还会喝上几杯，醉意中，郑大龙时常会万分迷恋地盯着李春燕那张标致的脸，无限感慨，觉得幸福就是和眼前的这个女人一起吃上一辈子的饭。

    李春燕还像小时候那样喜欢唱歌，原本就动人的嗓音越发地成熟有韵味了。那时电影院里放映最多的就是《刘三姐》、《洪湖赤卫队》。为了能学会里面的歌曲，郑大龙带着李春燕看了十六遍《刘三姐》，十九遍《洪湖赤卫队》。每次看电影的时候，郑大龙就会带上一个小本子，一支笔，一个手电筒，坐在李春燕的身边替她抄歌词。这么多遍电影看下来，电影里所有插曲的歌词，郑大龙都记了下来，他整理了一遍，抄在一个小本子上，送给了李春燕。俩人还时常会来上一段对唱，李春燕是刘三姐，郑大龙就是阿牛哥或者变成那群愚蠢的秀才。

    李春燕还是个好学的姑娘，她买来一套《跟我学》书籍，每天都带在身边，有空的时候就会读上一段英文。

    “学这个干什么呀？”郑大龙有些不解。

    “有用啊。”李春燕说，“多学习可不是坏事。以前我们没好好学习，我都后悔死了。现在改革开放了，文化知识可有用了，知识分子也格外吃香。你看你弟弟，多有学问。”

    “我们这个年纪学，迟了点吧。”

    “一点儿都不迟，现在不是都在说嘛——活到老学到老，一天不学都不照。我们才二十几岁，离老还远着呢，更要学习了。”

    郑大龙一听这话，忙点头。

    李春燕说：“不如你也跟我一起学吧，咱俩规定一下，每天背十个单词，一年下来，我们能背三千多个英语单词了，一些日常英文都可以听得懂了。”

    郑大龙一听，马上学着李春燕的腔调念道：“Good morning！How are you？”

    李春燕笑了：“不错，挺有学外语的天赋的。现在市里办了好几个英语培训班，不如哪天我俩一起去报名学习吧。”

    “行。”郑大龙爽快地应承下来。

    郑大龙单位的后面有一座不高的山，休息的时候，俩人就去爬山。山顶上，他们幸福地依偎在一起，李春燕就会用她开口轻轻地唱：“……四处野鸭和菱藕，秋收满帆稻谷香。人人都说天堂美，怎比我洪湖鱼米乡，啊……洪湖水呀，长呀嘛长又长啊，太阳一出，闪呀嘛闪金光啊……”

    郑大龙轻轻地拥住李春燕的肩，看着她俊美的脸庞，听着她动听的歌声，幸福得有些眩晕了。这样的时刻，郑大龙常会很不自信地问身边这个美丽的姑娘：“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这个问题有点难。”李春燕调皮地笑，“喜欢你什么呢？高大、英俊、善良？好像都不太对。哎，大概就是喜欢你的这双眼睛吧，又亮，又充满了情意，只要一看到这双眼睛，就让我特别地安心。”

    郑大龙感动地说：“我一定不会辜负你，我会让你一辈子安心。”

    李春燕反过来问郑大龙：“那你呢？喜欢我什么？”

    郑大龙想了想，说：“小时候，喜欢你漂亮、活泼，现在，觉得和你在一起，生活很充实，很美好，浑身就有使不完的劲，觉得不再是那个可怜虫，正慢慢地变回到原来的自己。我也和你一样，只要一想起你，一看见你，心里就觉得特别地踏实。”

    山间的风轻轻地吹拂着他们，阳光格外明媚，俩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九月底，郑大龙真的替李春燕报了一个英语培训班，替她交了十六元的学费。李春燕将钱还给郑大龙，郑大龙死活不要。李春燕说：“你这人真是，我为什么要让你掏钱替我交学费？我也是个国家工作人员，工资拿得比你还多呢。”

    郑大龙说：“你就让我替你付一次吧，钱又不多。别的我又给不了你。”

    “傻瓜。我不要别的，把你这个人给我就够了。”李春燕用手指点了郑大龙的脑袋一下，“你自己怎么不报名啊？是不是想省钱啊？”

    郑大龙嘻嘻地笑了：“我？还是算了吧，我根本就不是那块材料。还是老老实实地说好中国话，干好自己的工作吧。”

    培训班是晚上上课，每星期两次。郑大龙义不容辞地担任了接送李春燕的任务。他先是将李春燕送到学校，自己到处溜达溜达，再到教室外去等李春燕。

    等一会儿，李春燕和几个年轻的姑娘一起出来了。她直奔郑大龙而来，介绍说这几个姑是她高中时的同学，也都在这里学英语。郑大龙一听，赶紧向她们点头致意。

    一个高高瘦瘦的女同学说：“啊呀李春燕，你的男朋友可真是一表人才啊。”

    另一个圆脸的女同学说：“那当然了，不找个一表人才的，怎么配得上我们的李春燕同学呢！”

    李春燕脸上的笑甜得发腻：“瞧你们今天，一个赛一个地会说话。”

    郑大龙也很高兴，笑着说：“哎，都这么晚了，你们饿不饿，我请你们吃东西吧。”

    姑娘们叽叽喳喳地嚷起来：“这哪好意思？我们怎么也不能当你们的电灯炮啊。”

    李春燕大笑道：“算了吧，充什么斯文。我知道前面有一家面馆，我带你们去吧。”

    一行人来到面馆，有的点了拉面，有的要馄饨，一边吃一边说说笑笑，好不热闹。吃完了，那几个姑娘向郑大龙道了谢，纷纷散去。李春燕和郑大龙手挽着手，郑大龙说：“哎，你的这几个同学挺不错的。”

    李春燕问：“不错在哪儿啊？”

    郑大龙说：“性格都挺开朗的，好像对我也挺满意的。”

    李春燕笑了：“是满意你的面条馄饨吧。”

    郑大龙也笑了，他附在李春燕的耳边说：“今晚我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你们几个中数你最漂亮，没谁比你更漂亮。”

    郑大龙的生日是在十一月，李春燕打算好好地庆祝一番。郑大龙不同意：“普通的生日，没必要搞得那么隆重。”

    李春燕坚持：“隆重一点怕什么，借这个机会告诉他们一声，我们俩在一起了。”

    郑大龙说：“真要庆祝的话，不如你到我家去一趟，让我爸妈看看你。他们不知道有多操心我，你去一趟，也好让他们放心。”

    “哎呀。”这回轮到李春燕有些不情愿了，“我到你家去，那不好吧，我最怕见人家的父母了。”

    郑大龙开玩笑地说：“听这话，你见过不少人的父母？”

    “瞎说。我是怕你爸妈不喜欢我。”

    “怎么会不喜欢你？我父母要是看了你，保准笑歪了嘴。”

    最后，相持不下的两人总算达成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