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话一说出口,不光是众人惊讶不已,连当事人刘氏兄弟也都愣愣的看着我。
“郡主何出此言?”周凛挑了挑眉,走到正座上端坐下来,单手支着下巴看着我道。
“因为,方琢礼的尸首经我验查,我可以确定真正杀死他的人并非眼前的这位刘鑫兄弟。”
“真正?莫非郡主认为,刘鑫是冤枉的?”壁虎哧了一声,轻蔑的看着我。
我淡笑,对一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刘氏兄弟说道:“刘伶,你为什么会认为杜韵灵和方琢礼是你哥哥杀的?”
刘伶看了刘鑫一眼,见他没有反对,随即说道:“我兄弟二人是外乡来的,在下乃是赴京赶考的试子,没想到寒窗苦读,却还是名落孙山。兄长劝我不要气馁,来年再考必登科。遂在都城里安顿了下来,为了维系家用,兄长便在方掌柜的店里谋了个差事,供我读书。”
刘伶咬着唇愧疚的看着刘鑫,后者安慰的轻抚着他柔软的发丝,刘伶吸了一口气接着道:“那日在鉴宝大会上的那只白玉螭虎樽,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宝物,父母去世后传到我兄弟二人手上。小人家境贫寒,平日紧衣缩食,日子即使过的再苦也都没想要把这件宝物拿去变卖。可我这不争气的身子却在年前生了一场大病,家中钱财散尽,兄长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方掌柜找到了我们,说只要兄长愿意将白玉螭虎樽卖给他,他便出大价钱,这样我的病也就有救了。我死活不愿,可兄长……兄长说,这世上就我一个弟弟,白玉螭虎樽虽是家传之宝,但却还是身外之物,所以不顾我的反对把白玉螭虎樽卖给了方掌柜。谁知我病好后,那方掌柜居然把我家传宝物拿去拍卖,我兄弟二人痛心疾首,便在瑞阁酒楼等着看被何人买了去,日后有机会也好赎回来。就在那日,杜小姐出言不逊,我当时就气不过,鉴宝大会结束后,兄长说要去打听那位买了白玉螭虎樽的客人,我心里憋得郁闷,便在街上游荡至深夜,正想回家的时候,听见巷口传来一声尖叫,我闻声赶去,却看见……”说到这里,刘伶苍白着脸,哆嗦的双手不自然的紧握着。
“你看见杜韵灵被杀了?”我问道。
他咬着唇点了点头道:“杜小姐的死状实在是太可怕了,我当时吓得双脚瘫软倒在地上,脑袋里一片空白,却在这时,发现地山躺着那支白玉云燕簪,心中大骇,怕被人发现杜韵灵的尸体后,给我兄弟二人带来无妄之灾,便生了私心,将那簪子给带走了。”
“你为何会这么想?那支白玉云燕簪莫非也跟你兄弟有什么关系?”我问。
“对,那支簪子是母亲留下的,当初我落榜了,兄长做生意遭人欺骗,盘缠散尽,无奈之下,才把那支簪子给变卖了好维持生计。后来我们思索半晌才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那方掌柜设的计,好诱使我们低价变卖这两件宝贝。兄长眼见两件宝贝都被那缺德的方琢礼骗去,便说要找他讨个说法,我害怕让他知道我曾经出现在案发现场,就没告诉他我已经拿回白玉云燕簪的事,谁知半夜,兄长神色仓皇的跑回家中,带着我收拾包袱就要离开,我不明所以,却也只好跟着兄长离开,过了几日才听说那方琢礼那晚被杀了,我这才恍然大悟起来,知道此事与兄长脱不了干系。就在我们准备逃出皇都的时候,被一群丐帮弟子擒获,情急之下,我缠住他们让兄长逃脱,这才被他们给押了过来。”
“这么说,你在南溟会的时候就跟他们说杜韵灵和方琢礼都是你杀的了?”我问。
“嗯,兄长对我的恩情我无法回报,要不是我没用,兄长也不会杀人畏罪,如今这白玉云燕簪在我手里,我百口莫辩,反正杀一人是死,杀两人也是死,索性都认了,免得殃及兄长,一切事情都是因我而起,所以……”刘伶热泪盈眶的说着,不敢抬头去看刘鑫。
“傻孩子,你怎么这么死心眼。我早就知道你拿着那支白玉云燕簪,以为你跟我一样干了十恶不赦的傻事!”刘鑫也不禁啜泣道,两人又继续上演兄弟情深的戏码。
“得得,你们俩先别那么悲观,抢着帮人家杀人凶手认罪伏法背黑锅。”我在两人面前来回踱步,“刘鑫,现在到我问你了,我知道你曾经用那条腰带勒方琢礼,当时你确定方琢礼已死了么?”
“这……”刘鑫思忖了一会儿,“这我倒是不曾查看,我当时与他争吵起来,他亲口承认当初见我的家传宝物生了掠夺之心,于是便雇人诈骗,害我家财散尽,我想拉他上衙门讨个说法,他却说我无凭无据,告了上去官府只当我刁民处理,更何况他与衙门打交道也不是一两天的了,说我一个外乡人无门无道的,只有认栽的份。他还在我面前显摆说我家的白玉云燕簪和白玉螭虎樽让他赚了不小的一笔,我一时气急,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嘱托,激动之下便扯了腰带勒他,我当时气红了眼,发现他不动弹了这才回过神来,登时就慌了,又惊又怕哪还记得去查看方琢礼是否还有气儿,我心想这家伙不是好人,就算死了也不冤,我还有一个弟弟要照顾,不能就这么毁在他的手里,于是我将方琢礼挣扎时打破的花瓶收拾干净,还将碎片包了起来带走,最后把现场打扫成原来的样子。回到家中立即让弟弟收拾行装,在畏罪潜逃的几天里,我备受良心的煎熬,父母教我做人,我却做下了这等伤天害理之事,那方琢礼虽奸诈阴险但却也罪不该死,本来我是想着安顿好了弟弟就尽快去投案自首的,谁知到突然被一群乞丐给围攻,弟弟为了救我给他们抓了。有一日我见弟弟神色不宁,便偷偷的看了他的包裹,谁知竟在包里发现那支白玉云燕簪,我就想到前几日的杜家二小姐被杀一案,弟弟厌恶那杜小姐,而方琢礼又说把白玉云燕簪卖给了她,我就以为是弟弟……唉!”刘鑫说着怜惜的看了一眼刘伶,“我想既然我杀了人,这一切的罪就让我背吧,谁知来轩辕门的路上却听到,弟弟居然替我背了罪,我这才悔不当初,上轩辕门认罪。”
刘鑫说完,在场的人纷纷摇头叹气,这兄弟俩也是,把话敞开来说不就不会弄出这么多的事了么?
“既然是这样,小刘啊,你也不用太绝望了,你的罪死不了,顶多关他个几个月。”我拍着他的肩膀好言安慰道。
“什么?”刘鑫不敢置信的看着我。
“郡主,此话当真?哥哥……哥哥他真的不用死吗?可是,武陵律法规定,杀人必要偿命呀!”刘伶水汪汪的眼里还闪动着泪花,期盼又有些矛盾。
“当然。”我朝一旁冷眼旁观的毕虎挑了挑眉,自信的说道:“因为方琢礼并不是被勒死的,他真正的死因,乃是——颅骨上的一枚铁钉。”
又一个惊雷打下,在场的众人再次吸了一口气,窃窃私语起来。
我负着手走到堂中央,“现在,我做出以下的推理,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当晚在刘鑫勒晕了方琢礼慌张逃走后,又有一人出现,在昏阙中的方琢礼颅骨内钉入一枚烧红的铁钉,将其弄死后,挂在绳索上诈做自杀。这种杀人手法较为隐秘,所以我在二次复验后才发现,这点秦屏和古择可以作证。”
“是的,当时我也认为方琢礼只是被人勒死后才吊起来,但是郡主再次检验,在方琢礼的颅顶上找到一枚长约两寸的铁钉。”秦屏说道。
“这类伤不出血,伤痕不明显,不仔细查看必会疏忽。”我又道。
“那不知郡主是如何神机妙算知道死者死因有异的呢?”不用回头就知道又是那只壁虎,他为什么老跟我过不去?
“因为尸斑。”
“哦?”他又怪声怪气的说道。
“尸斑是人死后,在尸体低下部位皮肤出现的紫红色斑块,在人死后平均一至两个时辰内出现。因死后血液循环停止,血液逐渐沉积于尸体低下部位,毛细血管扩张淤血而形成。”
“毛细血管?”宫薇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