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尤塞寒空,沃野路难行,谁言无一色,清者必自清。却道那单陆二人皆被怪兽所伤,伤势还不算轻,一觉醒来却不敢多躺,打算寻一干人穿上皮袄子,拿了兵器前往东山。
便有几人装病不起,单解也只能作罢,陆天虎骂骂咧咧的也无办法。马三因伤痛并要吊丧,也没有叫他,只王六带了几个胆子大猎户的跟着便去了。
到了山下一瞧,也无天宝踪迹。便往山坡上走,起先几个猎户还犹豫不决,都是些铮铮的汉子,随口骂他句老子娘,豁出去了,便不再迟疑。
一行人到了树林前,这才发现,原来王六所说那片高人种的树林,星星落落已然被人毁了。
单解看了看树林位置,便取剑在地上划了几个圈,方才省悟,这树林乃是按照奇门遁甲之中大奇门上元一局布置,有口诀曰“星符反吟,丁奇入墓,伤克制,天网四张。”此时这天网四张已是荡然无存,破了金门,便一张也不剩。
单解唤师弟来看,陆天虎道:“这怎能困住那天杀的?这上元一局本是寻常之局,若不做些手脚,又怎能困它数十年。”单解也奇,研学奇门多年,自己深知,仅仅是用树摆成的奇门,是决计困不住怪兽的,想来自己奇门未精,便叫上师弟,二人商量片刻,竟不能解。
王六心下惧怕,又见四周冷冷清清,只觉那怪物冷不丁便会冲将出来,便来陪笑道:“二位壮士,我看既然树林被毁,又没有寻得宝兄弟,我们还是先回去,早早让村民做起些准备为妙。”单解这才缓过神来,说道:“王兄弟所言极是,这树林玄机我与师弟二人一时还不能解,且先回去做些防御方为上策。”他还惦记天宝,此时便想:还不知天宝他现下如何,还活着是否?想到自己竟不能护他,心下不免伤悲,只道自己修行不精,日后必不可再懈怠。
单解记下那局,又四下走了走,方回去。
话说天宝睡的正香,竟忘了回去与师傅团聚,这一觉醒来,只感觉浑身焕然一新,便有了精神。
正优哉游哉,忽然想起,便道:“呀,我只顾自己睡的舒服,竟忘了于我师傅团圆,想来他必定惦挂于我,想我已经死了。”
那少年笑道:“怎么忽然生了心肺出来?”
天宝笑道:“我几时没心没肺了?”
少年笑道:“你且休息吧,待会我送你回去,顷刻便到。”
天宝睁大眼睛:“你果然是神仙。”
少年笑道:“我哪里是神仙,有神仙有似我这般狼狈么?”
天宝笑道:“这话可说的厉害,且让我找个缝去。你又几时狼狈了。”
少年道:“比起你嘛,原是差些。”
二人哈哈笑起来。
天宝问道:“敢问神仙法号?”
少年笑道:“怎么还是神仙,我叫……罢了。”
天宝气道:“我素日最是讨厌人家拖拖拉拉的了,怎么说了一半又罢了。”
少年红脸道:“我几时拖拉,是你没听了清吧。”
天宝不知其所云,头上便是个大大的问号。
那少年道:“我姓司徒,名叫罢了,司徒罢了。”罢了平日少言,这漂泊时光,多半是自己度过,今日见这小哥与自己年龄相仿,又傻里傻气很是和善,便敞开心扉起来。
“哦…原来这样,好奇的名字,想来神仙名字断然与寻常人是不同的。”
“我不是神仙。”罢了只觉天宝已是无药可救。
“罢了罢了。”天宝道。
“什么?”罢了问道。
天宝笑道:“我只说罢了罢了。又没唤你。”
罢了又好气又好笑,问道:“你又叫什么?又是哪路神仙?”
天宝笑道:“我自是神仙,亏你识得,即便现在不是,以后也是了,我姓袁,你且叫我天宝吧。”
罢了笑道:“这个好,天生的活宝。这名字可真是恰到好处。”天宝乃钱暮生给起的字,取得是王勃的《滕王阁序》里一句“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此时罢了这样解释,天宝非但不厌烦,反而高兴,没想到自己名字还有这番造诣。
天宝笑道:“罢了,扯个平手。”
罢了一愣,方才明白,这小子又欲盖弥彰的故唤其名了。
二人相见,如鱼得水,便聊了个底朝天。袁天宝更是连自己祖宗十八代也抖了出来。说自己祖上原是有位神仙的,叫做袁天罡,与自己一样中间是个天字,又说自己如何如何的凌云之志,日后必要白日飞升才罢,又言自己两位师傅如何了得,说的有声有色。
罢了笑道:“你要成仙么?”
天宝道:“那是自然。”
罢了道:“光着屁股的神仙么?”
天宝屁股此时还露出半个,尴尬万分,想来自己不该吹牛。摸摸脑袋苦笑道:“光屁股有何不好,我听说那天上原本有神仙是光着脚丫的。”
罢了笑道:“是得了,想来也一定有神仙是没羞没臊的。”二人笑了一阵。又取了些肉来吃。
吃会子,天宝又来问罢了有何理想,罢了顿时像变了个人,冷冷的道:“我…只想……。报仇。”天宝见罢了一张俊俏的脸如浇了烙铁钢浆一般,忽然间变的冷面如灰,杀气无端的来,全聚在那两只眼上,两枚单凤儿顿失了颜色。霎时间天宝只感觉冷风扑面,呆呆的望着,也不敢多问。
罢了只想到父母深仇,心下怒火中烧,一时间如刀绞般,不能自已。又忽想到自己这些年萍踪浪迹,苦海无依。顾不得天宝在场,黯然落下泪来。
天宝这才敢问,小心翼翼的道:“你怎么了?将才还好好的。”
罢了擦擦脸,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些旧年往事。”
天宝道:“你我虽相识未久,但也算一拍即合。有什么苦衷,你且向我道来,虽然眼下未必能帮得了什么,但天宝愿与兄弟你共忧愁,同烦恼。最恐便是你不愿吐露实情,且自己紧紧憋在心里,早晚会憋出病来。”
罢了知道天宝所言至真至诚,就短短的说了:“我父母舅舅,连家里所雇眷属老少,都被坏人害死了。”说着便幽幽的落下泪来,如少女般楚楚可怜。
天宝惊愕:“是谁,竟如此狠毒。这些人为了些什么,竟能不顾王法,惨无人寰。”
罢了黯然道:“我并不知此人是谁,也不知他的长相,只知道他是个道人,留着八字胡,且右肩有伤,想来必能留下些疤痕。”
天宝听他这么说,心里只想,那岂不是大海捞针一般,如何找得。但又怕罢了伤怀,便道:“哥哥你且放心,这种人总会再犯案的,只要你我还活着,处处留心,就定能把这厮揪出来,到时间再活扒了他的皮。”
罢了道:“似你比我还恨他。”天宝傻傻一乐,罢了笑道:“咱们且不提这些,适才你说的,你有师傅,厉害的紧,也是神仙一般。那你将来学了仙术,可要来教我。”
天宝道:“那是自然,这个哥哥且放心。”
罢了笑道:“你且叫我放心,露着半边屁股的神仙办事…岂能放心?好吧,且相信你吧。”
天宝道:“又拿这个来调侃。”
罢了笑道:“看我几时能忘掉。”
天宝又问道:“你那小鹿,想来是件宝贝。好不神奇。”
罢了道:“这自然是了,我木匠师傅造的,他老人家手艺高超,我还没有参透,不然便再造一个送你罢。”天宝道:“罢了罢了,你手艺若未熟,岂不害死我。我可不敢坐,且不说骑着它山上山下的跑。”
罢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