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又道:“哥哥这房子造的甚奇,怎么悬在半空之中?”
罢了道:“我本路过此地,见这村子东面山上有良木,便想采些来,造些物件,没想几次三番遇到那怪物,也险些要了我性命,多亏我的小鹿能上的了山,方能跑掉,我便在这悬崖峭壁之上,置了间木屋,那几只兽本事再大,也是断然来不了的。”
天宝道:“哥哥你可知错了。”
罢了问道:“我有何错?”
天宝道:“我听村民讲,那片林子原先是位高人所造,本是用来困住那些怪兽的,你却将它们伐了,便再也困不住,它们跑下山去,昨日伤了几个狩猎的猎户,又跑进村里,伤了村民呢。”
罢了心悬了起来:“原来如此,那可怎么是好。我也不懂,竟犯下这样的罪过。”
天宝道:“那怪物厉害的紧,眼下谁也伤不了它,看来咱们只能赶紧逃了这片是非之地,最好连村民也一起带走,在这冰天雪地里,又无好吃的,还有怪兽侵扰,不如到城里去生活。”天宝以为人人都像他家那样富足,也没短过银子,便不知过日子的艰难,只道让村民搬到城里去住。
罢了道:“这事全因我而起,必须想了法子,也算亡羊补牢吧。”
天宝道:“我们能有何法子,且这怪物那么厉害,连我两位师傅都伤它不得,若只有你我,去了也只是送死罢了。”
罢了想了想,拉起天宝的手道:“走。”天宝问道:“哪里去?”
“且去看看。”
天宝站起来,又坐了下去。
罢了道:“怎的,怕了?”
天宝笑道:“不是,只怕出去了屁股受不住。”
罢了笑道:“你先穿我的吧。”说罢,便寻了条自己的,二人身高相仿,穿上倒也合适。
罢了拉了暗锁,顶上开了门,二人爬上去。天宝站在房顶上,看下面万丈沟壑,又见四面峰峦叠嶂,便道:“若将来死了,葬在这里也是好的。”
罢了坐上小鹿,摆弄机关,鹿儿活动起来,罢了让天宝上来。
天宝道:“我们空手去么?”
罢了道:“你且拿上这个。”便把自制的诸葛弩递给他,又道:“我们先去取些玩意。”
天宝便坐在后面,紧紧抱着罢了,生怕跌将下去。只听一声鹿鸣,小鹿忽的飞奔起来,罢了已使这鹿儿多年,早已经轻者熟路,便专挑悬崖峭石,哪里幽僻,便从哪里走。
这下可把天宝吓的够呛,一路上便只听见他叫喊,罢了忽的向右一跃,落在一块犄角般的石头上,还没站稳,便左右忽闪而过,鹿脚如蜻蜓点水般轻轻在突出的石璧上一点,便乘着几块只有几个巴掌大小的石块跳将过去。
“哎哟,我的妈呀。”天宝在后面吓的眼泪几乎流出,便骂道:“你这蹄子,没安好心,便是要吓死我,做了鬼也不放过你。”
罢了笑道:“这都怕,若将来做了神仙,岂不不敢飞了?”
天宝一直以来认定自己日后是要成仙的,这一问,想来也是个问题,平时没事总幻想自己成仙后,徒步险峰,跃穿云海,怎的今儿个这几跳,便吓散了魂魄,天宝道:“那也只好做个不能飞的神仙了。”
罢了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脸如白蜡一般,便择了稍稍平缓的路。
罢了自从离开了家里,因这鹿儿太过奇特,乃是世人见所未见之物,恐招来麻烦,便专挑僻静人少之处,免不了在荒郊僻壤中跋山涉水。
罢了载着天宝,像树林方向未久,穿越一小片梅花林,便豁然开朗,乃是一片空地,歪歪斜斜的堆了不少木头。天宝下来,四周看了看,空地边角是个简单搭起的草棚,也无什么新鲜玩意,棚下一张木桌,并无半点雕饰,落落洒洒的一些木屑,桌上放着锛,刨,墨斗,凿子之类的木匠工具,桌旁一片未劈完干柴,并倒着一把斧子,倒也有几丝凄凉意味。
四下再无可爱之处,独是那片梅林最是美丽。虽也是白的,并不与白雪相同,梅树那乌黑的枝干,纷纷扰扰,络络续续,枝节之处刚劲有力,纷乱之处又张牙舞爪,耀武扬威一般,白梅落在枝上,虽大都还含苞待放,却是极雅致,似红尘乱世中一张美丽的小脸,让人见了,再不觉纷扰。天宝便想起王冕有首诗系写白梅:“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这首诗,原是王冕借了白梅来比自己高洁傲骨,清者自清之气。诗虽好,但无一分可应此时天宝心情。天宝此刻只觉得那错综复杂的黑枝中的一点白,正如燕子姑娘的小脸一般精致,若有这美颜点缀,便是那凡尘庸俗的世间总总,也变的可歌可赞,风雅并致了。
天宝低头片刻,便吟道:“
墨洒书宣节处爻,
纷纷扰扰度年凋。
凡尘俗味因芳净,
瑶若前人美面娇。”
罢了见他站在桃树前若有所思,便来他旁边,听见他做的诗,就问道:“如何是前人美面?”
天宝心中常挂念燕子姑娘,便有了这诗,这一问,忽又想到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之事。不免害羞起来,便说道:“原是没有美人的,只是为了凑句子罢了。”
罢了笑道:“美人定是有的,不然怎能让神仙也脸红起来?”
天宝道:“我这是借美人喻梅罢了,你没见那白梅,幽雅芳香,不似美人么?”
罢了笑道:“你不说也罢,我天天见它,也没觉得梅花像美人。若是没有美人,怎的也能强说么?”
天宝道:“那也是有的,古人便说:‘少年不实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便是我这般了。”
见罢了只是笑,便红着脸,又道:“也罢,与你说不清楚,我且改去。”
也没如何过脑,就吟道:“
梅园墨落枝,
纷扰路人知,
若得清眉目,
庸尘即扫之。”
罢了笑道:“这个倒好,美人是去掉了,还是在说美人。”
天宝只得苦笑,说道:“我看你甚懂得,想来心里已经有了,你且道出来,让我也讽你几句嘛。”
罢了也一时兴起,笑道:“也说梅花么?”
天宝道:“是了,难道还说美人不成?”
罢了沉思片刻,拾起一片凋落的梅花,看了便道:“
千峰雪沉渊,
花与叶无缘。
昨夜凌风劲,
伶花落两边。”
诗念过,只听的天宝一头冷汗,千峰雪沉渊,岂不是沉冤洗雪之意么,又花落两边是何等的悲伤,天宝只觉得眼前这位伙伴,乃天下真可怜之人,他的心境已经被折磨的支离破碎,想来每日定是沉浸在复仇的痛苦忧愁之中,咏梅的诗竟作的如此悲凉。想到此处,不由的心酸起来。
罢了自言自语道:“我只觉得梅花绽放之时,叶却已经逝去,原本一树而生,可惜终没有缘分,竟然连面也见不得了。初含苞之时还有印象,但花开时的美丽英姿,叶子终没能得见,梅花纵然美丽,终不过是孤单飘零,无物衬托。”
天宝见他沉浸在忧愁中乃不自知,实为真忧愁人。也不敢点破,怕他伤悲,只道:“花与叶确实无缘,但你且看这片梅花树林,百花齐放,竟能与雪较白,亦不惧刺骨严寒,若知如此,梅花树叶必定欣慰,更比其他花的叶子彰显荣耀。”
罢了听了此话,心下高兴的紧,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此时便也觉得这片梅花树林十分可爱,只是自己素日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