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墨不敢呆在车厢里，索性与王宝并排坐在了车沿上。虽然已经是残冬时节，但是一路飞驰还是让林子墨的双手冻得发麻，只好不停的搓手取暖。

    “冷吧？”王宝看了看林子墨笑道“要不去车厢里待会？”

    林子墨摇摇头笑道“若是要与他独处一室，我倒宁愿这样冻着。”

    王宝听罢笑着摇了摇头。道旁的景色不断向后飞驰而去，耳旁只有马蹄笃速。

    掌灯时分，两人终于赶着马车到了皇城跟前。前脚刚进了城门，后脚便传来那朱漆大门重重关上的巨响。如同死去的人被钉上了棺材盖。

    “这是内务局，你等一会，我把马拴好。然后带你去宫婢坊。”王宝说罢，驾着马车往马厩驶去。

    林子墨站在内务局门前。远处是一片璀璨。金碧辉煌的宫殿层层叠叠，如同山峦波浪。白昼般通透的灯火掩盖了星星的光芒，夜空也黯淡下去。白石铺成的大道纵横相连，宫女太监忙碌而有序的穿梭其中。一派繁华。

    不一会，身后响起一串轻快的脚步声“咱们走吧。”

    林子墨转过身向王宝身后望了望“那位公公不用叫醒他吗？”

    王宝笑了笑“不用。一会醒了自己会回去的。”说罢往前两步，与林子墨并肩而立“怎么样？咱们北夏的皇城可够漂亮？”

    “嗯。真气派。重峦叠嶂，好像被群山环抱一样。”林子墨睁大眼睛兴奋的说着，双颊也因为激动而泛起了红晕。

    “这皇城本就是依山而建。不过唯有这内务局是真真靠着山的。本来是因为干杂活的编排得远些，却也正好把皇城看了个通透。”说着抬手指了指东边。

    林子墨顺着王宝的手望去。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耸立着，殿前白玉阶梯数百，如同建在云里。

    “看到了吗？那叫紫宸殿。是皇帝的寝宫。那些个采女，在这宫里耗了一辈子连大门都没福气迈进去的大有人在，更别说咱们当差的了。”

    夺魂摄魄的瑰丽让林子墨忘记了前进，呆呆站在原地，遥望着云端那头梦幻般的宫殿。王宝笑着，推了她一下“别看了，走吧，若只是看看，以后还有机会呢。”

    两人一快一慢的走着。不远不近的保持着一臂距离。

    “趁这个空档就跟你说说皇城里的事吧，你且仔细听着，以后当差也不至于弄错。”

    “好。”林子墨点了点头，小跑两步，走近了些。

    “这皇城是祖皇帝四处征战时所建，历时十年，调遣工匠，耗费的木材金银自然是无法计数。这每一块砖下都埋着人。那可是真的。”

    林子墨笑道“宫外的老人们都这么说，我只当是唬孩子。如今亲眼看了这皇城，再细细想来却也不假。要不怎么说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嗯，说的是呢，不过这话可不能在别人面前说，那可是大不敬。”王宝回头笑了笑“早朝是在含元殿。刚才咱们走的是偏门，若是从正门进来，那是一抬眼就能看到。紫宸殿是皇帝的寝宫。采女们头回侍寝都是在那，往后就没多大机会进去了。不论得不得宠，能在里面躺上一躺，也算是值了。按例嫔妃是不能够在里面过夜的。二更坐着轿子过去，三更前便要回来。咱们陛下倒是甚少留宿在娘娘们的寝宫里。陛下喜静，往日里都是一个人在紫宸殿里呆着。若是没有要紧事寻常嫔妃是不敢轻易打扰的，即便是皇后娘娘也只是偶尔过去看一眼。”

    两人走了一段小径，终于投入了那片璀璨的灯海中。

    王宝接着说道“除了含元殿和紫宸殿，还有太后的甘露殿，皇后的青鸾殿。不过太后娘娘几日前去了白龙寺诵经，暂时不在宫内。此外，还有十二座燕寝。分别是翊坤宫，柔仪宫，重华宫，玉藻宫，承乾宫，钟粹宫，长春宫，咸福宫，永宁宫，靖和宫，延禧宫，景阳宫。采女们住的储秀宫，并不算在燕寝之内，历朝历代的采选也都在储秀宫正殿进行殿选。加上六尚，宫婢坊，内教坊，内务局，奚官局，掖庭局之类之类这样零零星星的小宫殿，当真是如繁星捧月之势。”

    林子墨听罢叹道“这么多宫殿，后宫佳丽三千诚然不假。”

    王宝笑道“后宫自然是美女如云。但是在这十二座燕寝之中，每宫只有一个主位。也就是说，在这三千粉黛中能够位及人主的只有十二位。遵旧制，皇后之下是贵妃，位同副后。不过眼下咱们青鸾殿里住着一位皇后娘娘，贵妃也就不置了。贵妃之下设三妃。眼下翊坤宫里倒有一位丽妃娘娘，握着协理后宫的大权。三妃之下为九嫔，分别是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位不及妃，但也算是一宫主位。听说，丽妃娘娘初入宫时便封的充媛，诞下长皇子之后就晋了丽妃，母凭子贵倒是一点不假。这些主位娘娘下面还有许多散役，依次是婕妤，美人，宝林，最末一等则是采女。”

    林子墨笑道“那采女们进宫之前，这么大的皇城里就住了两位娘娘，岂不空得很？”

    王宝憨笑道“谁知道呢？咱们觉着宽敞，娘娘们可觉着挤得很呢。除了娘娘还有六尚三局二坊。六尚者为尚服局，尚寝局，尚膳局，尚药局，尚仪局，尚乐局。最高的自然是六尚夫人，下面还有典事姑姑。内务局，掖庭局，奚官局是归公公们打理。又分总管太监和掌事太监。二坊为宫婢坊，内教坊掌事的是李夫人和余夫人。这两位也是先前在宫里侍候过的宫女，得了主上的恩典，才留在宫里。要不这会应该也调派到皇陵边上去了。这些夫人公公再底下才是咱们。这宫里的人情世故，横枝末节可多着呢，方才见你对阿九的架势，也是个厉害的主。可既然入了宫，往后行事可要留着分寸。”

    林子墨赶紧谢到“今日真是遇上贵人了。公公救了我，又教我这许多。不知如何报答。”

    “别客气。你就当我嘴闲得，不多念叨几句心里不痛快。”王宝指了指几步外一座开着门的院子“这儿就是宫婢坊的偏门。除了管理宫女的出入，也是散役宫女的住所。”说罢他小跑两步高声唤道“李夫人，王宝给您送宫女来啦！”

    “这么迟？就差你这个了。”一位身着水红色丝绸大袖衣，侧梳飞流髻的中年女子从院子里款款走了出来。

    王宝殷勤的行了一礼“这不是头回出宫当差吗？还请夫人多担待。”

    李夫人抬手扶了扶发髻，又斜眼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林子墨“姚采女那儿的？”

    “哎。”王宝憨笑着应承，转头对林子墨道“还不给李夫人请安。”

    林子墨赶忙上前两步屈膝道了个万福“子墨见过李夫人。”

    李夫人含含糊糊应了一声，对着院里唤道“知秋。”

    “在。”一个身着红色锦缎宫服，梳着齐刘海绑发的少女应声而来。

    “带她进去换套衣服。”说罢又对王宝说“你且回去吧。一会让人带她过去。”

    “那就有劳夫人了。”王宝像是宽慰般笑着向林子墨使了个眼色便悠悠离去。

    林子墨刚安定下来的心此刻又悬了起来。王宝这一走，她就如同刚出生的婴儿般，暴露在众人面前，一览无遗。好在知秋也是个话唠子，两人一路说了些闲话，一眨眼的功夫也就熟了起来。

    “给夫人请安。”换上了宫女的打扮，林子墨在知秋的带领下来到李夫人面前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屈膝颔首而立。

    李夫人粗粗打量了一番，点头道“现在看着才像是皇城里的人。”

    林子墨不敢怠慢谢道“仰仗夫人教诲。”

    李夫人一言不发，踱到林子墨身边“今日你入了宫，往后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