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什么？！”慕蓉失声，惊得脚下不稳。谷雨回手挽住她，“白露？”

    难怪，总是觉得赵成手中那把剑寒气逼人，原来，那就是名动天下的寒渊剑。难怪，觉得赵成的武功剑法凌驾于谷雨之上，原来，他居然是剑圣。剑圣盖聂！

    原来，赵成——就是盖聂！

    慕蓉坐在屋顶上，心里的烦躁无可遁形。是啊，他没有骗她，他确实不是刺客，可是他的双手沾满了鲜血，难怪，天下都欲杀之而后快，却唯独除了秦国。他没有伤害过她，甚至曾以身相救，只是，他也没有相信过她而已。其实又何必怪他，自己对他，又何尝不是谎言？可为什么内心还是难以平静呢。

    突然，身后传来微弱的声响。慕蓉回头，唇角也似乎微微上扬。

    来的人，是谷雨。

    “是你啊。”谷雨顽劣一笑，“怎么一脸的失望？”慕蓉心虚的低下头。“这一个月，你一直和盖聂在一起？”慕蓉微微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有何收获？”“第一，他要杀你。第二……秦绯，应是嬴政的人。”慕蓉顿了一下，瞟了一眼谷雨，“秦绯来到卫国的目的是为了铲除黯霜，你我两个活口又由……他来追杀，所以他们应同为嬴政手下。师兄，灭门之仇，不可不报……”“我明白，”慕蓉的话被谷雨轻声打断，“只要我能在盖聂手上活下来，我们就一起去找秦绯。”

    她的心，却直直的沉了下去。

    两天后。

    慕蓉恨恨地想，真不愧是剑圣，原本还以为他还要有些日子才能找到谷雨的。慕蓉知道，单凭谷雨，没有把握胜过盖聂，于是她躲在暗处，需要的时候便出手。

    既然你没有相信过我，那就休怪我暗箭伤你。

    转瞬之间，惊虹寒渊同时出鞘，凛冽的寒光刺痛了慕蓉的眼。

    白刃相接，风云变色。

    真是矛盾啊，明明希望谷雨不要输，然而不想伤害赵成的想法却更加强烈。起初的时候谷雨和赵成还难分上下，慢慢的，赵成暗暗加紧了攻势，谷雨渐渐的已经有些招架不住。有几次，慕蓉已经拿起了暗器，却在出手的前一秒，僵硬的顿在了半空中。

    两个人的身上都已经出现了血痕，慕蓉眉心紧皱，心乱如麻。在寒渊即将刺中谷雨胸口的前一秒，生生停住了。谷雨愣住了，盖聂缓缓地倒了下去，站在他身后的人，是慕蓉。

    慕蓉却没有看他，伸手扶住了赵成下坠的身子。

    谷雨和慕蓉动身前往秦国。谷雨说起，白露刚离开他不久，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找到了他。他早已厌倦了刀尖舔血的日子，或许，重新选择自己的人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兼爱，非攻？对着面前一身黑衣的人，缓缓露出了微笑。于是答应巨子，加入墨家，换了身份和姓名，游荡江湖。黯霜幸存下来的人也随着他一起，成为了墨家的一份子。

    “也就是说……你现在是墨家弟子？！”慕蓉惊诧。“怎么？我就不能金盆洗手吗？”谷雨斜睨着她。慕蓉低下头，“没有，我只是……”只是没有想过，有一天你竟也会安定下来。“那，敢问这位大侠高姓大名？”慕蓉还夸张的抱了抱拳。谷雨笑着揉了揉她的头，“荆轲。”

    十一、

    “荆轲？！”

    谷雨得意的勾起嘴角，看着她险些跌下马来。“前阵子江湖上风传的那个游侠，居然是你。”说到这里，她的眸光暗了暗，“我们还说过，这个荆轲到底会是何方神圣。”谷雨浅笑，“你和盖聂？”

    “……嗯。”

    谷雨抬头望着西斜的太阳。“他不是坏人。”慕蓉愣了愣，随即意识到他说的是谁。“……哦。”胡乱应了一声，不知该如何接话。“从他的剑气中我能感受到，他并不想杀我。或者说……他根本不想杀人。我感受得到他的无奈，如果不是立场敌对，或许我们能成为朋友也说不定。”谷雨看着她，笑了起来。慕蓉被他看得惶惶，“那……又怎样？”谷雨眼含戏谑的看定她，顿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所以——我很感谢你，只是点了他的穴。”

    慕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我……”谷雨打马上前，揉了揉她的头，“傻瓜。”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他会就这样放过你吗？”谷雨转移话题，“你和他在一起这么久，他不知道你是白露？”“他杀我的时候，我刚好易了容。”谷雨笑笑，“难怪。”“你不伪装一下吗？他的穴道一个时辰后会自行解开的。”

    谷雨抬头望着夕阳，“不了。伪装了太久了，累了。”慕蓉望着夕阳下他的剪影，由衷的笑了。多少年来，她一直希望他得到真正的自由，如今，虽然他们失去了黯霜，他却终于放开了自己，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谷雨看着慕蓉绽开释然的笑颜，心底弥漫起一丝愧疚。正是明白黯霜和他之于她的重要性，才选择欺瞒。若她知道他在更早之前便见过巨子，早就有解散黯霜的打算，也了解嬴政会对他们下手，对秦绯，他根本未动情只不过是将计就计，她会原谅他吗？

    他们走到一间餐馆，刚刚坐下，谷雨神色一凛，“有杀气。”两人异口同声，“是他。”

    不远处的赵成，正闭着眼喝着茶。

    谷雨的嘴角微微上扬，深邃的黑眸闪出星芒。

    慕蓉低下头，墨兰色的发丝柔柔垂下。

    赵成放下茶杯，暗赤色的瞳仁清冷凛冽的扫了过来，转身走出餐馆。谷雨漫不经心地笑着，跟着他起身。慕蓉猛地拉住他。“放心。”他低声说。

    怎么可能放心得下，慕蓉叹了口气。刚才那一瞥，他——应该看见她了吧。

    “住手！”慕蓉飞身挡在剑拔弩张的两人之间。谷雨皱紧眉，“你来做什么？”“自然是来帮你，师兄。”话是对谷雨说的，眼睛却一直看着赵成。赵成静静站着，眸光平静无波。“他是你师兄。”赵成缓缓开口，“你是白露。”慕蓉笑得桀骜，“意外吗？……盖聂。”赵成闭了闭眼，“你也知道了。”

    慕蓉没有回答他，此时此刻，说得再多都是多余。她掏出暗器，声冷如铁，“盖聂，要杀，两个一起杀！”

    慕蓉皱眉抬手抹着谷雨嘴角的血，谷雨抓住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顺着他少有的严肃目光回头，赵成冰冷的眸光让她周身一震。

    赵成的伤一点不比谷雨的少，奇怪的是她在两个人之间倒是安然无恙。慕蓉站起身，“你如何向嬴政复命？”“今后江湖，再无黯霜，谷雨、白露，有的只是慕蓉和荆轲，我的任务完成了。”慕蓉迟疑片刻，“你……不会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吧？”赵成未答言，抬手擦掉唇角的鲜血，抬眼看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开。

    看着他凛冽独行的背影，心中一痛，又一酸，下意识的抽出了被谷雨握着的手，对着他的背影轻声说，“赵成，你……就当从未见过慕蓉这个人吧。”那背影微微一顿，却没有停下脚步。

    十二、

    谷雨温热的掌心覆上慕蓉死握着拳骨节泛白的手，“剑圣的武功剑法威震江湖，要在这种情况下控制力度是极难的，你也看出来了，他被内力反噬，受了很重的内伤。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在这一个月之间都发生了什么，不过，”他又亮出了那玩世不恭的招牌笑容，“别以为刚才那些话，我听不出你是在关心他。”

    “谷雨！”她怒吼。“哎，”他挑眉按住她，“是荆轲，记住了，蓉儿。”开心的看着被自己气得眼睛瞪得圆圆的久违的她，伸手拍了拍她的头，“走吧！我们去秦国。”

    黄昏时分，咸阳宫。

    易容换装，变成了守卫在殿前的士兵。慕蓉侧目一瞥，便望见了那大殿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