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方慧华和丁适之先后回到了成都。原来,方慧华在最后答应跟丁适之一起去汉江的时候,要他答应一个条件:到汉江后她就直接回家,不在汉江速记学校里留一分钟。
但是,事情的发展远远超过了方慧华的打算。赵夏的思想开始转变了,如果说他以前不想跟方慧华分手,主要是为了免除她的痛苦,思想是高尚的。那么现在,他为了求得自保,经过方慧华离开成都这几天思想上的冷处理,他已经强烈地想退出这场纠葛,按程国维所说的那样做,把造成分手的责任推到丁适之身上。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心中越来越形成一个巨大的疑点:丁适之究竟是为什么要如此拼命地阻止他和方慧华的来往呢?如果说是关心方慧华,不应该是这种关心方法;如果是关心他,则根本谈不上,他不把他一口吞掉就算是他三生有幸。这个疑点就像一个巨大的疙瘩令他百思不得其解。有个时候,他把方慧华说的话前前后后地一联想,得出了一个令他不敢相信的结论:莫非他们之间有不正当的什么关系?但这个念头一出现,他就打消了,在他想来,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也是对丁适之的污辱。丁适之再可恨,也不至于卑鄙到这种程度。他甚至诅咒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开始表现出一种对方慧华漠不关心的姿态。方慧华回成都后也发觉异常,加上赵夏与孟思凡之间的密切交往,已经使她产生怀疑。有一次,赵夏在食堂打饭时碰到她,方慧华不无责怪地对他说:“要不是我把全部的责任承担下来,丁适之早就怪罪你了,对你没有那么客气。”但即使这样,也没能阻止赵夏向着与她分离的道路继续前进。他开始更多地考虑自己而不是她,他不想成为一个多情的但没有出息的人。
赵夏终于把方慧华失过身的事也吐露给程国维。
“我想来想去,始终不明白丁老师为什么要这样来干涉赵我跟方慧华的事,真像谜一样。”赵夏说。
“可能他们之间有特殊关系——”程国维说,但他很快明白自己说漏了嘴,一下子停住了。
“你别胡说人道了!”赵夏骂道。他知道他所说的“特殊关系”是什么意思。
“总而言之,你应该赶快爬出来,不要跟方慧华有任何接触了。其实很明白的。”程国维说。
“那么我就直接去对她说分手。”赵夏说。
“不,你绝不要去提分手。你冷淡她,尽力避免跟她单独接触,这样不会加深感情。然后无论在哪种场合下,都体现出跟她之间只是同志关系。要分手,这两个字让她说,否则对你不利。”程国维说。
赵夏没有答话,犹豫着。很显然,凭他的性格,他要自己做到这一点是很困难的。程国维看出了他的犹豫,但猜错了他的心思。
“如果你想寻求精神寄托,可以约方慧华到远一点的地方去,但是千万不要让丁老师知道了,不要在附近这些地方。” 程国维说。
“你——”赵夏气得瞪了他一眼,“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停了一下,他补充说:“我只是想把自己准备跟方慧华分手的意思告诉孟老师,然后叫他出面去劝丁老师,要丁老师不要干涉。”
“不行!不行!孟老师是丁老师的亲戚,你说了肯定糟。” 程国维坚决反对。
“不可能,我相信孟老师与丁老师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赵夏很肯定地说。
“不可能往往可能,亲戚毕竟是亲戚!” 程国维说。
“好吧,这个我考虑后再说。”赵夏有些不耐烦地说。他知道这是属于一个人认识上的问题,不是一下子容易说服的事。他说完,就准备走。
程国维马上拉住他的手,说:“班里的实习期马上就开始了,最好,你尽量争取去汉江。”
“我已经答应她不去实习了。”
“答应了管它答应,到时你去就是了。”
“可是,书的事还要我去跑出版社。”
“这个——”谈到关系到程国维切身利益的事,他犹豫了。“好吧,你自己再决定好了。”
回宿舍后,赵夏考虑了很久,仍然觉得自己的主意是个好办法。因为,由孟思凡跟丁适之去说,丁适之可以相信他想跟方慧华分手是真心实意。他把这个打算告诉了殷大红,殷大红也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为慎重起见,他叫殷大红马上跑去西南师范大学把程国维叫来商量。
殷大红刚刚出去,天就下起了大雨,赵夏焦急地等在房间里,听着屋顶霹雳叭啦的雨声。明亮的灯光从窗口射出去,把对面的墙壁照得通亮、十分刺眼。为了不至于疏漏自己要表达的意思,他把自己想要讲的话逐项写在了纸上:
1、不必跟丁老师讲明,按照方慧华现在的具体情况,提出分手的条件是否成熟?
2、跟孟老师讲明所有的事,然后由孟老师出面跟丁谈,请他不要干涉,这样做明智不明智?情况发展会怎样?丁老师会采取什么态度?会不会给以后跟方慧华分手带来困难?
3、从现在的一些具体情况判断,从实际行动中体现出来,然后到走的时候分手,是否可能?是否合理?
赵夏刚写完最后一个字,还没有来得及仔细看一遍,殷大红就带着程国维匆匆跑了进来。他们的头发上、衣服上都被雨点打湿了。
“啊,好大的雨!”殷大红一边拍打头发上的雨水,一边说。
赵夏就一条条念给他们听。
程国维毫不含糊地说:“采用最后一种办法。”
爱一个人不容易,但要摆脱一个人的爱更不容易。因为,当她去爱一个人的时候,即使遭到拒绝,也仅仅是单方面的痛苦;而当一个人由于时间的推移,周围各种各样环境的制约,又不得不中止这种爱的时候,他就不是一个自由的人了,他要更多地去考虑别人而不是自己。赵夏走到现在这一步,是吃尽了苦头,尝遍了爱情带给他的酸甜苦辣之后才一步一步,甚至是一毫米一毫米挪过来的。踏进爱的泥沼,要爬出来是多么困难啊!
赵夏还是决定不去汉江实习。同时,为了尽可能避免跟方慧华见面,他打算在程国维走后住到他们的宿舍去。程国维和孟思凡都很赞成他的这个决定。赵夏还告诉程国维,他打算过几天写封信给汪仲明教授,谈一下《汉语速记学》一书的出版情况。并说,他这样做的主要目的是,万一今后真的与丁适之撕裂关系,到汪仲明教授面前好有句话说。程国维认为他的这个想法很好。
“那么,自己又该如何向方慧华解释住到西南师大去的目的和动机呢?”整个晚上,赵夏困惑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方慧华却一心期待着赵夏回心转意。
这天下午,当他们又一次在西南教育宾馆食堂会面的时候,她告诉赵夏,丁适之已经不准她在西南教育宾馆食堂打饭了,要她到西南经济管理干部学院去打饭。
“你自己怎么打算呢?”赵夏问。
“我喜欢到哪里打就到哪里打。不过,我可能要去经干院打饭。”方慧华惆怅地说。
“要不这样吧,不如我去我们学校打饭,你仍然在这里打。这样,你就可以不必跑这么远的路。另外,我还打算到我们学校住。你回去就对丁老师说,赵夏已经不在西南教育宾馆食堂打饭了。”赵夏建议说。
“那么丁老师就知道我又跟你谈话了。”方慧华说。
“你就说是殷大红告诉你的。”
“嗯。”方慧华很高兴地答应了。她一点也没有想到赵夏实际上是在有意躲避她,还以为是在好心成全她。
这一切,赵夏心知肚明。他不由得感到良心上的一阵负疚,但很快又暗自庆幸,这样一个棘手的难题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解决了。一方面轻轻地打消了她这段时间来对他的猜疑。另一方面又达到了与她分开的目的,让双方的感情在这种分离中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