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死人”霍然睁开一双雪亮的眼,犀利如刀,被他一看,让人觉得自己的心思都被看穿了。
予清的眼眸也是摄人心魂的,但没有他那般的凛冽杀气与如霜冷意。
这人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
输人不输阵,予清扬声道:“既然阁下还能瞪人,想必尚能行动,不知可否让一让,好让我这马车走过去?”
那人飞快地扫了一眼这乌篷马车,猛然发力闪到予清跟前。予清只觉得眼前一花,脖子上便涌来寒意。
车夫与锦绣锦纹大惊失色——那人在予清的脖子上抵着一把利刃!
予清浑身僵硬。她面上还保持着从容不迫,但死亡的威胁已经叫她如同在胸膛里揣了个小兔子。
“听他们的话说,你是个郡主?”那人声音沙哑却十分狠唳,“带爷去你的郡主府,不许声张,否则……”
他轻轻一按,予清如玉的脖颈上瞬间多出一道血痕。
锦绣的声音有点哆嗦:“郡主……”
予清沉声道:“回府。”
她冷冷地看了一眼那人,继续道:“阁下现在可以松手了吧?”
那人嘿嘿一笑道:“松手可以,但得先做些事。”
他出手如闪电,迅速掰开予清的嘴,强硬地喂了一块透着浓浓腥臭味的药,锦绣锦纹想拦都来不及。
“你给我吃了什么?”予清眼底有隐隐怒气。
那人却收回匕首,径自滚到马车里的软榻上,十分自在地舒展了四肢,才嬉笑道:“没什么,不过是能让爷放心的好东西罢了。”
能有什么让她服用后受制于人?
——八成是什么毒药!
……
一路上,马车摇摇晃晃。
车夫择了这条人迹罕至的小路原本是为了路上凉爽舒适些,但眼下予清坐在厚厚的大红织金垫上只觉得如坐针毡。
受制于人的感觉让她非常不爽。
如果眼神能够杀人,那厚颜无耻地霸占了软榻的人早就横尸在侧了。
旁边的锦绣、锦纹红着眼圈儿切开马车上备着的水蜜桃,捧在白玉小碟里给予清奉上。
予清烦躁地看了一眼,象征性地吃了一块。
的确是甘甜可口,可惜她真没那个心思。
那人见了水蜜桃,倒是反客为主,抢了碟子过来一口气吃光,末了还恬不知耻地夸赞道:“滋味真好!”
锦绣、锦纹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郡主!”
予清没吱声。
她倒是想教训这个小子,像收拾容素一流一样拎过来惩治,但——那混蛋给她喂了毒药!
那人瞧了予清半晌,支着头道:“喂,你是怎么看出爷没死的?”
予清一听这话,恨不得时光倒流,然后亲自驾车压过去。
“说话。”下一秒,跳动的大动脉被吹毫断发的利刃再次压住。
予清不情愿地道:“阁下装死是挺上道的,只是鼻尖的灰尘一直在飘呢。”
那人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继而又嬉皮笑脸,“小娘子可真是好眼力呢。”
予清一句话也无,身下柔软的大红织金垫却被揪出道道褶皱。
……
下了马车,予清召唤邱妈妈:“这人安排在碧水阁了,劳烦妈妈照看。他要什么便给什么,所有花费全从本郡主账上支。”
邱妈妈有些害怕地看了看那人,点点头。
“爷才不要住什劳子的碧水阁,爷要跟小娘子住一起!”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邱妈妈道:“这,这……”
予清头也不回地走了:“这什么这,不去碧水阁就滚去睡大街!”
“别忘了爷给你喂的……”
予清冷冷一瞥,一双摄人心魂的眼眸里寒凉似冰,成功地叫那人住了嘴。
“这里,是本郡主的郡主府,由不得你撒野!再敢作,大不了鱼死网破!”
那人显然被激怒了:“你!”
予清的雪白双颊上失去了最后一点柔和:“郡主府没有神医,护院却有的是。你身上有伤,再厉害也抵不过车轮战!”
说着就走了,这一次没有回头。
那人怔怔地看着予清决绝的背影,第一次觉得白色并不柔弱。
“……公子?”邱妈妈试探着问道。
那人咬牙道:“给爷带路。”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予清回到凌云阁的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更衣,狠狠地舀水忘往头上浇。
锦纹先点了能舒缓心情的香,才浣了手小心翼翼地给予清揉肩。
“碧水阁那有什么动静么?”
“一切无事,锦绣姐姐还特地跟宜人与可人打了招呼。”
“嗯。”
予清闭上眼,心里默默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原想着芳华姑姑该回来了,在忠顺王爷出征的时候架空她的权利,想必她也无计可施——忠顺王府说得上话的人半个也无。
处理了芳华姑姑就该收拾关押已久的容素等人,这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待一切处理好便要想着找到原主生母的母家,若有男丁便自助读书,最好在官场上有所作为能当靠山,实在不行就招赘。
她跟晋昌夫人以及曲氏还算有点交情,有这点交情,起码以后的日子不会太难过。
可现在倒好,一个横空出世的混蛋打乱了她的一切计划!
予清恨恨地划着黄杨木浴桶的桶沿,自己还不觉得什么,倒是一旁伺候的小丫头道:“郡主仔细弄断了指甲!好容易养得水葱似的指甲,若是短了该多可惜啊。”
锦纹不动声色地瞪了小丫头一眼,小丫头被瞪得有点害怕,后退了一步。
予清瞄了瞄小丫头:“叫什么名字?”
“回郡主的话,奴婢叫福气。”
“福气?”予清没好气道,“什么福气,赶明儿改了叫晦气吧!”
说着便起身出浴。
……
晚间,予清用了饭正沿着凌云阁散步消食,隐约听到箫声。
那箫声在凛冽肃杀间将予清带到兵荒马乱的战场,遍地狼烟,烽火连天,让人恨不得横刀立马,上阵杀敌!
“谁在吹箫?”
“府里似乎无人会吹箫。”锦绣又仔细倾听,“奴婢听着,好像是碧水阁那儿的。”
予清也发现了这一点。
显然是那人在吹箫。
予清顿时蹙眉,不屑道:“附庸风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