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丝丝被二长老林风眠抱去了他的浮生殿,林风眠看到白丝丝站在灵池水中发呆时陡然觉得这是棵好苗子,倘若他收做弟子,将来必会羽化登仙,光耀他浮生殿的门楣。想这千百年来,也就他二师兄卓扶桑的关门弟子成仙成神,重回当初无限风光。
只可惜,他林风眠入门时,那大名远播的关门弟子早已飞升,他竟是连一眼也没望见。只听得人说,那女子与众人不一般。别人入了池水痛苦难当,唯有她呆呆站在那里傻笑。
白丝丝仅仅是昏睡了过去,她做了一个梦,可能是别人的梦吧!也可能是那菩提的记忆,毕竟那树滋养守护了她千年岁月。
梦中,
一个穿着红衣的圆润的小姑娘,手里拉着一根断了的风筝线。她跑到一个仙风道骨的男人身边,甜糯地说:“师父,风筝掉了。”
那男人掐了一下她的脸,笑道:“是不是太胖了,爬不上去?哈哈哈哈!”那男子笑着说着给小姑娘又变了一只风筝:“你可不要再叫我师父了,过了拜师大典,奉过茶才算是我的弟子。”
那红衣姑娘咯咯一笑:“快了,快了,我马上就要成师父你的弟子了。”
梦里,白丝丝看不清那男子的脸,却模糊看见了他的眼,狭长迷离,玩世不恭的神情里带着丝丝不屑。仿佛他是世间唯一的神,所有在他的眼里不过都是易散烟云。
“师父,你等等我,师父。”
“师父。”白丝丝从梦中醒来,却第一眼看见林风眠玩味地看着她:“真真是个伶俐的徒儿,等拜师大典时你便为我奉茶吧!”说着,欣慰地摸了摸白丝丝的脑袋。
夜里,白丝丝又做了场梦,梦里仍旧是那个小姑娘和那个男子,但还没梦出头绪就被一人叫醒,白丝丝睁眼一瞧,竟是清风!
清风揪住白丝丝的领口:“来浮云殿做什么,快随我回去,仔细师父待会子又发脾气。”白丝丝被清风这没来由的一段话绕得云里雾里的,师父?她还没拜师呢!难不成梦里的事成真了?
白丝丝抑制不住好奇心,跟随清风偷偷摸摸回了无极殿,说来也是奇怪,无极殿每走一步她就觉得异常熟悉,遂问清风:“师姐,你怎么知道我去了浮云殿?”
清风顿住脚步:“芜霜,这段日子你为了早日飞升成仙没日没夜地修行。看完了无极殿的藏书,又跑去浮云殿三长老的书房。你这样下去还没成仙都要去见阎王了。快快同我回去罢!”
芜霜?清风上次问白丝丝的就是这个名字。既然她问,那么说明这个人是以前的人并且不在人世,或者失踪了。白日里见着清风娴静端正,不曾想到了夜里她的记忆会发生错乱。那么这个芜霜与清风有什么样的关联?
静夜如水,萤虫点点。白丝丝看见不远处的小桥上立着一个人,白衣飘然,脱俗似仙。清风也见到那个人,赶紧拉了白丝丝的手过去,俯首参拜:“弟子清风拜见师父。”说着扯了扯白丝丝的裙角,示意她也跪下来。白丝丝只好配合,也实实在在行了大礼:“弟子拜见师父。”
卓扶桑一愣,抬手扶起两人,道:“清风,你先回去。我同你师妹还有话。”
清风朝白丝丝做了个眼色就乖乖朝无极殿的方向去了。
白丝丝问:“师父,师姐这是怎么了。”她还在角色中还未出来。
卓扶桑嘴角一挑:“你刚才唤我什么?”白丝丝尴尬一笑,反应过来,道:“丝丝唐突了,仙长莫怪。”
卓扶桑微微闭了闭眼,道:“我这大徒儿清风千年前吃了些苦头,落下了病根子。这些年来本有好转,不想这几日又犯了。”
“可是分不清时辰,将过往的事同当下混为一谈?”白丝丝问。
卓扶桑转眼看她:“清风同你说何事?”
月光如水,两人已走到无极殿前,殿外的梨花似雪,纷纷落下。
白丝丝笑言:“怕不是仙长的无极殿藏了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怕清风师姐误传给了我?”
卓扶桑拂过肩头的梨花,转身看向白丝丝:“有与无,你可要亲自踏足一探究竟。”说着,抬手将白丝丝发间的梨花瓣轻轻拿下来,他的气息似乎流过她的额间,冰凉却熟悉。
无极殿前,他白衣胜雪,站在门前伸手邀她过去。白丝丝看着那双狭长的眼,伸过手道:“我养了一雀儿,她修炼成了精,怕入不了您的无极殿。”
“无碍。”说着,一把将白丝丝拉入他的无极殿:“今后,你便是我的弟子,拜师大典时要为我奉茶。”
这一瞬,白丝丝觉得她与卓扶桑并不像师徒,而像是久别重逢的故人。
次日,林风眠便知道他寻摸来的徒儿被无极殿的卓扶桑给掳走了,各种气闷,喝了一顿酒,趁着酒劲进了无极殿讨公道:“师兄,你说说,我这好不容易找来一徒儿,你为何跟我抢?你不是千把年都不收徒弟了吗?”
卓扶桑见着他这师弟很是无奈:“风眠,你也说了,为兄千把年没收过弟子了,这回好不容易想收一个,你……”说到此,林风眠也不言语了,各种不甘只能往肚子咽。说起来他这师兄也确实可怜,当年收了七个弟子,老七虽升了仙,却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除了大弟子清风,剩余的都死的死,疯的疯,无一善终。罢了,不同他争。林风眠欲哭无泪,只好叹了口气离开了无极殿。
清风从侧殿进来,为卓扶桑添了茶。卓扶桑饮了茶:“清风,这两日身体可好些了?”
清风手中的茶壶隐约晃动了一下,她道:“多谢师父关心,近来徒儿好多了。”
卓扶桑放下茶盏:“无碍便好,这些年你都是一人,难免孤寂。现今多了个师妹也不要得意忘形,少同她说些无关紧要的事。”
“是,师父。”清风恭敬退了出去,夜风如冰似针,每一针都精准无误地扎进清风的每一个毛孔。
那个坐在大殿上的男人是她跟随了五千年的师父,不知何时起,他们之间变得如此生疏。
大概是从没了柳芜霜开始,一想起柳芜霜,清风打了个冷颤,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她拉了拉袖子,一头扎进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