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清晨总是能够听到几米远的地方,一个小户人家有木桩师傅在磨木桩,第一次路过的时候,刘念就直勾勾的盯着大叔,母亲说:“家里用来切鱼剁肉的砧板就是在这个师傅这买的。”
刘念每天总会路过这里,这是一个长宽都不足两米的房前小院,门口还长着一棵桑树,每年夏天叶子生长旺盛,就格外的鲜绿,也有知了会在这歌唱,但师傅一开始磨东西,磨木头的声就会盖过许多许多声音。
秋天来了,桑叶黄了,也是母亲来让师傅磨一磨厨刀的时候了。
夜晚,刘念靠在窗台,打开窗户,仰头看着黑蓝色的天空,数得清的星星点缀着,秋风瑟瑟,不同于六月的燥热,刘念打了个哆嗦就关了窗户。
“念念,明天去大姨家的田里一起摘柑橘嘞!”母亲接完大姨的电话,就喊念念一起去。
“好”,刘念带着喜悦地说,这夜她早早地睡下了。
大概十月份的时候,大姨就会喊刘念们一家子来这帮忙摘柑橘,一起感受收获的愉悦。
每一个大晴天,在暖暖的阳台上,刘念的母亲总是有着满满的仪式感,在桶里挑选自己要吃的橘子,在窗台摆上一排,刘念晒着阳光,阳光晒着橘子和一家,许久,光从果皮烘热到果心,母亲总深深看着自己采摘来的柑橘,然后剥开橘子,边夸边吃,对橘子充满了敬畏之意。刘念总问母亲为什么要给橘子晒太阳,母亲总一脸认真地说:这样一晒吃了也不冷胃。
这橘子可不是那种一般的酸酸甜甜的橘子,这是刘念们这独有的特产,名叫“苦柑”。它尝起来真应了那四个字“先苦后甜”,初尝滋味的食者必然受不了,想要弃它不要,但苦后的甜却挽留了他们,苦恰是因为他的药用价值高,每一个柑橘的皮都能有所用,每一次念念被大姨看到长了颗大痘痘,就说是刘念上火了,立马就将洗净剥好的柑橘皮配着煮了碗降火汤给刘念喝。刘念不爱喝苦的东西,那碗橘子汤虽然闻着甜滋滋的,但喝了一口就让她眉头紧锁,难以忘记。
柑橘吃的很开心,但是采摘柑橘却十分不易。雨后不久的大晴天,刘念来到了这片柑橘林,柑橘林的树叶仍是绿得浓郁,秋意全部藏在金黄的柑橘里。刘念穿好了皮鞋,提好小桶,桶里放好了剪刀,刘念自信满满的踏进了土里,却未料到这就如同陷入了沼泽,土拽着刘念的腿,刘念猛的向前倒去,深陷其中,白色的衣服一下子成了艺术品,斑点密布,带了点晕染。
“大姨,我起不来了。”刘念赶紧向周围的大姨求助,在大姨的帮助下,刘念成功脱困,脑子里牢牢记住摘柑橘的口诀:握住根部,平剪过去。
刘念总是心气太高,老想着自己能够把高高的橘子摘下,因为长在高处的柑橘光照充足,个头也大,当刘念拉住高处一个树枝,没拉稳,柑橘从手中一滑,那一条树枝震落附着在整棵树上的水珠,仰面朝天的刘念洗了把措手不及的脸,周围的人看见了乐呵了半天。
摘了满满一箩筐,坐在土上吹着凉风,土边蔫了的小花都精神了些。
刘念一回眸瞧见了周围还有许多的白鸽站在大棚上瞧着刘念哩。一些白鸽和黑鸽被关在笼子里等着被卖,一些鸽子自由的在空中追逐,站在鸽子屋的屋檐上,后面的落日余晖都更加唯美了。大姨说这些鸟啊鸽啊也总爱来偷吃这橘子,所以她和姨夫天天来这守着,免得这丰收的快乐让它们都啄没了,看着可爱的鸽子,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刘念最后一次摘苦柑还是17岁,那时的她和往常一样摘着柑橘,听着鸽子唱歌,她休息的时候,一只蜻蜓落在了面前的满是柑橘的箩筐上,它也是黑色的。待刘念靠近时,它就往天空飞去了。
母亲总会把摘来的柑橘分给街坊邻居,邻居阿婆冬天围着烤火炉,烤的水果就有柑橘,大伙都乐呵呵地说好吃。这里冬天雪下得少,不然等到炉火熄灭了,雪飘一夜,一炉子的雪也是好看的。
秋去冬来,冬天走了,明媚的春就来了。邻居阿婆还会给刘念用她种的凤仙花给刘念染漂亮的手指甲,阿婆总是慢慢的先将刘念的指甲给修整一下,然后将采集好的凤仙花剪成合适的大小,用绿叶包住红花刘念的每一根手指,裹在每一个指甲上,然后用皮筋扎好。
刘念总会焦急的等待着,时不时问:“阿婆,好了吗”,阿婆总说再等等,再等等,因为他知道刘念肯定会一直问,但是想要染出漂亮的指甲,那一定是需要很长时间的,这时间对刘念来讲就太长太长了。时间一到,刘念不需要阿婆,刘念便自己将手上的拆掉,然后用清水一冲,原本清透的指甲就变得粉粉红红的,在阳光下格外的耀眼。
凤仙花指甲每一年都能做得好看,可苦柑却不是每一年都那么好吃。时间匆匆流逝,刘念18岁那年,那一片柑橘林被收走改成了房屋建造的地方,刘念也没能再次去摘,虽然秋天都能买到摊上的苦柑,可味道却总是缺了什么。
刘念偶尔还能路过那里的时候,看着周围渐渐矗立起了高楼,刘念有时远远的看着那一片土地,就在心里对它说一声感谢,因为没有多少人能够在这片自然的土地上享受一次采摘的快乐,听鸽子的妙音,当然,她也不再有了。
后来,大姨搬家,就剩下了一块萝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