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人是明理事的，怕就怕有心人挑唆。”

    曹天保面色很难看。以前他帮潘小枣就有风言风语，现在这个马大强竟然公开造谣，让他觉得很对不起潘小枣。

    “唉，不如我退出吧，省得大家闲言闲语。”

    他话音刚落，头上就挨了一记打，是老书记的烟斗：“你要是这么没能耐，我还不如让镇里派别人来当这个书记。小枣，你的想法我们都知道了，你有什么主意吗？”

    潘小枣还真有主意，而且这个主意还是看了丁怀仁的文章学来的。

    “让股份。”

    “这是什么意思？让大家都来入股？这怎么行？有人闹事就让步，那以后还怎么做事。”曹天保表示反对。

    老书记镇静地看向潘小枣，希望她能解开“谜底”。

    “既是让大家来入股，又不是。”潘小枣见眼前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皱眉，也不卖关子，“咱们拿出10%的股份给林扬。如果种枸杞赚钱了，林扬可以把分到的利润按户分给乡亲们。林扬该可以波比例留存，这对林扬发展也很有利。”

    几个人听得有些傻眼。这是一个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过的方法，却不失为好方法。

    如果有人闹就重新入股，这种没原则的事情是万万不能行的；在利益面前人心会变是必然的；有了这个方法，既可以平息情绪，还可以给大家实实在在的利益。可行，确实可行。

    “小枣，你是怎么想到的？”曹天保轻声问道。

    “在报纸上看到的。浙江那边的供销社就是这么做的，而且效果还不错。”潘小枣如实相告，“就是那位丁怀仁老师写的。”

    没错，这是沿海城市供销社的试行方案。在获得了县委、县政府和理事会主任的支持后，丁立胆大心细，率先在周边乡镇推行了股权制。这是继承包到户后当地出台的重大改革，几十年后这些村庄的子孙后代仍在享受分红。

    很快，曹天保把潘小枣讲的意思拟了稿，读得热火朝天。

    “你看，是这么个回事吧？”

    潘小枣捧起稿件又看了一遍：“没错，就是这个意思。”丁立走后她一直在自学，虽然会续写那封永远都寄不出的信，但她总感觉在写文章上还很欠缺，她羡慕地看着曹天保，“曹主任写东西也这么厉害。”

    曹天保取下眼镜探拭着：“比张书记差远了。”

    这时，潘小枣借机对小股东鲁大文说道：“你看，这就是我让你读书的理由。”

    自打和潘小枣进来就没说过一句话的鲁大文脑瓜子有点蒙，他唯一听懂的就是种枸杞赚钱。到底还是个贪玩的少年，他搞不懂大人谈正事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来，而且心里还挂着罗海和鲁小文在外面玩的游戏。

    “大文，我叫你来就是让你明白，你还有很多要学的东西。以后再也不许跟我说不上学的事了。书读得越多，懂得就越多。”潘小枣解释道，

    林扬以公家的身份占股10%，赚了钱家家户户都有份，亏钱了乡亲们不用承担债务。这样的好事一传开，签承诺书那天人人都乐开了花。马大强只当是自己闹事有功，不知廉耻地跑在最前头：“来来来，我先来。”

    不料他周围的人都往旁边散去，小声嘀咕着：“还真是一副捡便宜的模样。”

    “哼，凭他也能白白分红，真是嗨气。”

    马大强毫不在意：“嘿，这说明咱们宝成林扬好，做了林扬的人就是有福。”

    他把字一签，正准备摔手走人，张建国拦住他：“马大强，现在白纸黑字摆在这里，你字也签好了，以后再耍无赖，别怪大家伙不待见你。”

    “哼！”马大强说，“老子不稀罕。”

    宝成林扬从上到下都皆大欢喜，潘小枣也顺势组了个“专业护林小分队”。以后打草方格、种树、护理、浇水、采摘都带着小分队上；谁都不要有意见。

    累了好几天，潘小枣终于可以在太阳下山的点回家。丁守心早就做好了饭，热在锅里等她回来开饭。

    潘小枣欣慰地看着女儿，满身的疲劳都消散了。她相信这孩子以后读书了肯定随爸爸。

    读书？她脑海里冷不丁地冒出一件事，丁守心已经八岁了，去年因为没顾上这回事所以没去上学，她为此懊悔了好久。

    再怎么穷也不能让孩子走她的老路。今年必须让丁守心和丁守晴一起读书去。鲁大文和鲁小文下学期也升级了，尤其是鲁大文马上就要读初中。

    “妈，不好吃吗？”丁守心见她眉心紧锁，小声地问道。

    “好吃，好吃着呢。”潘小枣连吃了几口面糊，“今天面糊的味道正好。”

    丁守心乖巧地吃着饭，却时不时看向母亲，总觉得她有心事。

    孩子的心扑在妈妈身上，当妈的心却在孩子身上。鲁大文上初中后不能天天回来，只能在学校寄宿，这就意味着不仅要交学费，还要交寄宿费和生活费；另外鲁小文、丁守心、丁守晴的学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她所有的节余都用在了造林上面，只能等供销社发了工资后再腾出这笔钱。只不过，交完这些费用后，家里可能就见不到面粉了。

    唉，什么时候才能让孩子们餐餐吃上面条和鸡蛋呢？她轻轻叹了口气，探起身子拉线关灯，钻进被子里翻来翻去怎么也睡不着。

    “妈妈。”丁守心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既轻且明，她蹑手蹑脚躺在了潘小枣的身边。

    潘小枣把她抱在怀里：“守心，睡不着吗？”

    丁守心点头：“妈妈，我想和你说一件事。”

    “说吧，什么事？说给妈妈听听。”

    “嗯，妈妈，我不想去读书，我想跟着你治沙。以后就让妹妹和弟弟读书吧。”

    潘小枣惊讶得坐了起来：“那怎么行？”不料却吓得已经睡着的守望哇哇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