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轻点，别让孩子听到。”老书记责备着老伴。
尽管在孩子面前，他们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丁守晴却精得很。晚上，她趴在被窝里似懂非懂地问姐姐：“那就是我们的亲爷爷、亲奶奶吗？”
“可能是吧？但是我们根本就不认识他们。”丁守心觉得对方眼里只有弟弟。她翻个身恰好看见丁守望睁大眼睛，完全没有睡意。
“姐姐，妈妈为什么还不回来睡觉。”他习惯了睡前有妈妈在。
潘小枣还在老书记家，她想和这位像父亲一样的长辈聊一聊，或许她无法做决定的事情，他能为她出个主意。
王大娘今晚也不纳鞋底了，透过窗户关注着供销社值班室的动静：“那边还没关灯呢，指不定在出什么坏主意。哼，他们这就是明着抢人。我活了一把年纪还从来没见过这种事情。”
这两年老书记晚上不会抽很多的烟，可是今晚那只烟斗几乎没离过手。
“老头子，别抽了。你倒是给小枣出个主意。”王大娘用鞋底抽在老书记的背上以示抗议。
“小枣，你自个儿是怎么想的？”老书记问道。
“我想不好。”潘小枣说的是实话。谢海芬如果不来，她永远不会想到和儿子分开。可是，现实摆在眼前她也开始纠结，毕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她拼命治沙造林，为的就是改善环境。
虽然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谢海芬他们会突然找过来，但他们毕竟是孩子的爷爷奶奶，不会害守望。
对守望来说或许这是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就如他父亲决定参加高考一样。
一旦去了浙江，他就可以不用吃这么多苦，上学不用走一个小时的路，受到的教育也会更好，未来一定会像他父亲一样优秀。
“若是以后还能再联系，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怕只怕……”老书记担忧的问题正是潘小枣担心的，“还会伤了两个丫头的心呐。”
供销社值班室的客人也睡不着，谢海芬正在吐槽潘小枣的不是：“老丁，你看到了吗？那孩子和丁立小时候一模一样。眼睛滴溜溜的，一看就聪明。绝不能把他留在这里，这年头谁还给孩子穿打补丁的衣服？那个女人也太不像话了。”
丁文斌示意小声说话：“你不要这么说小潘，她已经很不容易了。三个孩子都穿得干干净净的，算很好了。”
谢海芬“哼”了一声，“干干净净？你没看到孩子晒得那么黑呀？肯定是从小就把他带到沙漠去干活。咱不能再让孙子在这里吃这种苦了。明天无论如何也要把孙子带回去。”
就在她下决心第二天要大干一架时，潘小枣也有了决定。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甚至拒绝了老书记和王大娘的陪伴。但是独自面对两位老人，潘小枣只觉得浑身血液都要凝固了。
谢海芬脑子里琢磨着怎么“开架”，嘴上却佯装客气，主动拿出三身新衣服给潘小枣：“这是给孩子们的，也不知道大小合不合适。”
见潘小枣不接，她把衣服放到她手上：“我知道你舍不得，可是你横竖得为孩子的将来着想。这孩子我一看就很喜欢。你放心，他跟着我们到浙江，我们一定会送他读大学的。”
潘小枣的反应让谢海芬感到意外，不仅没有想象中的反对，更没有农村妇女那种撒泼敲诈的举动。她还巴不得潘小枣要钱呢，于是她试探道：“你辛苦了这么多年不容易。我和丁立爸爸商量过了，不能让你吃亏，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
不提丁立还好，一提起他潘小枣鼻间就酸了。她相信，如果丁立还在世，几个孩子可能早就去过浙江了吧？
“我不要钱。”她低声说道，“这孩子出生后从来没见过爸爸。如果能到爸爸的家乡生活，我想，他爸爸是愿意的。”
“是呀是呀！”谢海芬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她脸上堆起一叠皱纹，“我就知道你通情达理。”
潘小枣已经回神了：“我有个不情之请，还请你们成全。”
谢海芬眼底闪过一丝鄙夷，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好，只要你愿意让孩子跟我们回浙江，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潘小枣满心希望地看着她：“我想送守望去杭州，以后也希望你能让我们去看他。”
“那怎么行！”谢海芬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为什么不行？”潘小枣很纳闷，只是带守望去杭州生活，难道还要他和亲人断绝关系不成？
谢海芬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潘小枣压根不提物质条件，或许这个女人是为了以后捞好处吧？
双方正在胶着之时，门响了。不是敲门，而是用双手拍门的响声，一声重一声轻，夹杂着孩子的叫声：“妈妈你在里面吗？”
潘小枣料到不好，今天是星期天，孩子们都在家。怕是王大娘给他们透露了风声。
门刚打开丁守望就冲上来抱住了潘小枣：“妈妈，你不能把我送走。”因担心失去妈妈的恐惧，让他的脸胀得黑里透红，丁守心与丁守晴一人一边守着潘小枣，三个孩子都恨恨地看向谢海芬与丁文斌。
丁守望把潘小枣手中的衣服打在地上，还在衣服上使劲跺了两脚，冲着谢海芬嚷着：“你们是坏人，你们想把我和妈妈分开。你们连我的名字都没问，才不是我的爷爷奶奶。我告诉你们，我叫丁守望，这是我爸爸起的名字，就是要保护我妈妈的意思。”
他的话让潘小枣的心都快裂了，丁守心与丁守晴也开始大哭，说什么都要护着守望，死活不肯放手，不一会三个孩子就哭得死去活来。
站在门外的老书记叹了气，摇着头和王大娘往屋里走去。曹天保也站在远远的走廊下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