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拼命给丁文斌使眼色，让他把守望抱过来。他却立在原地不动，只觉得自己的孙子孙女颇有骨气。

    日头渐渐拔高，陆续有乡亲们来供销社买日常用品，陈桂芳非但不热情，还扯着脸皮。有人好奇地问：“都是要当新娘的人了，怎么还不高兴了。莫不是天成乡那位欺负你了？”

    陈桂芳朝屋后甩了下脸色，放低声音刚想说话便被潘小枣制止：“桂芳，帮我称点水果糖。”

    孩子们手里揣着素日里吃不到的水果糖并没有多开心。他们内心的恐惧还没有完全散去，那个自称奶奶的人实在是可怕。

    第一次“谈判”失败，他们的奶奶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觉得有必要直接向潘小枣开价。料想林扬里有潘小枣的“帮手”，她一整天都窝在值班室里不愿意出去。

    丁文斌实在是闷得慌，提出四处看看，她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这里又穷又脏有什么好看的！今天晚上，姓潘的如果不来，我们就过去找她。”

    不等潘小枣送饭过来，谢海芬就按耐不住了。她揣着一个厚实的信封再次走进了孩子们的视野。

    潘小枣正在做饭，为了照顾他们的饮食习惯，她特意煮了米饭：“您来了，饭马上就做好了。”

    谢海芬面色不悦：“今天咱们本来谈得还算顺利。可是你提出来的条件太苛刻了。你自己也看到了，孩子还没走就把我这个亲生奶奶当成了仇人，以后如果常和你见面，哪里还待得下？”

    潘小枣那些靠着意志力强压下去的痛苦早就翻涌上来，半点不比孩子少。她想起不知在哪看到过的一句话：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模糊地意识到守望去了杭州后，她可能就会掉进地狱里了。

    “你听我一句劝，把这个拿着，好好哄哄他。你是他妈妈，只要你开口了，他肯定会听你的话。”信封终于派上了用扬，谢海芬相信潘小枣触摸到厚度后就会彻底地把孩子交到她手里。

    殊不知，有三道仇视的目光自她进来后就聚集在她身上再也没离开。从不与人红脸的丁守心走过来说：“饭做好了我妈妈会给你们送过去的，你先回去好吗？”

    谢海芬睨了她一眼，这孩子的眼睛像丁立，其他的地 方都像潘小枣。

    “我和你妈在说事，小孩子不懂的。”

    潘小枣抬头望了她一眼，往灶膛里添了一把火。火焰忽明忽暗地舔着锅底，和潘小枣忽上忽下的心一样。

    “小潘呀，要不让你女儿先过去？咱们再说会话？”

    丁守心还没被支开，丁守晴就说道：“哼，你只说我们是我妈的女儿，怎么不说是你的孙女？”

    “你们……当然是我的孙女。”谢海芬看向她身后的丁守望，转移了话题，“守望，你看奶奶一下子就记住你的名字了。奶奶跟你说哦，浙江是你爸爸的家乡，那里种了很多的树，如果你喜欢种树，奶奶每年都给你种一棵树好不好？”

    丁守晴最大程度发挥了她的任性，“我们讨厌你，你走开。”

    说完她起身朝着谢海芬撞去。别看她年纪不大，用起蛮劲来跟初生牛犊似的，谢海芬被她撞得和往后直踉跄，好在丁文斌及时把她扶住才没摔倒。

    谢海芬吓得脸色苍白，这可把她给气坏了。她一动怒伸出手就要去拽丁守晴的衣领，看到一旁斥责孩子的潘小枣才强行缩了回去，只重重地说了一句：“你没学过尊老爱幼吗？”

    丁守晴朝她翻了个白眼：“呸，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刚才你想打我。你不是好人。”

    当弟弟的也不甘示弱：“我们都不欢迎你，请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谢海芬蹲在他面前慈祥地说：“守望，你和奶奶住一段时间，就会发现奶奶有多爱你。”

    丁守望扭动着身体想要逃离她的双手，丁守心和丁守晴各自拉扯着谢海芬的手，想让她放开弟弟。

    谢海芬怒了，她不信这个邪，要强了一辈子，难道连一个农村妇女和三个小娃子都奈不何了？

    她索性松开守望，用力甩掉丁守心的手，朝着丁守晴的肩膀推去。潘小枣箭步挡在她的面前，把小女儿搂在怀里。

    就在丁守晴怼谢海芬的时候她就全明白了，谢海芬对她的两个女儿是打心眼里厌弃，就 算承认了丁守望是她的孙子，也不会认孙女。

    尽管她不知道谢海芬出于什么目的来接丁守望，但是她一门心思要让守望和她们都断绝关系。恐怕守望一走，他们的母子情份，和姐姐们的情份就要被生生斩断了，此生恐怕也难以再见面。

    “你们走吧！”她面无表情地说道，“守心，你把饭菜都送到值班室去。”

    折腾了两天多的时间，谢海芬终于明白潘小枣不会把儿子给她了。她当即说出了极为刻薄的话：“你一个农村妇女能给我孙子带来什么，你这是在断送他的前程。你总要一天要后悔的。”

    潘小枣从决定拒绝的那一刻开始，自始至终没有和她争论半句。直到他们打道回府，还让曹天保开拖拉机送她们去镇里。

    “让我们见一下守望吧？”丁文斌临走时说道。

    潘小枣摇头说道：“孩子们一大早就去上学了。如果以后你真的想他了，欢迎来看他。”

    她希望这句话能唤醒谢海芬内心深处为数不多的血脉亲情，只可惜谢海芬挂念的却是要不到丁守望，恐怕只能收养别人的孩子了。

    火车上，谢海芬苦着脸一口水都喝不下。丁文斌好心劝她却被她一顿怼：“你这个死老头子，只知道呆在旁边看笑话，一点忙都帮不上。这下可好了，回去怎么跟徐珍交待。难道还要让我向徐珍低头不成？”

    丁文斌并非不出力，潘小枣和孩子们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笑着说道：“沙漠里长大的孩子有那股子劲儿，长大了保准有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