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灯“啪”地一声亮了，有点刺眼。
“小泽，你是要走了吗？”也许是沙发过于宽大，显得老人的骨架更加嶙峋，老人的眼里满是悲悯。
顾时泽点点头，他能够感觉到体内的精气在慢慢流逝，这一次醒来的时间不算短，但顾时泽觉得有点短了。
“那你到时候会怎样？”
顾时泽踱步到窗户边，老人看着他消瘦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有感情的。
“不会怎样的，我会躺在床上，不会疼不会痛，就像睡着了一样，到时候我的身体就会慢慢消失，是物理意义上的消失。”轻松的口气就像说无关要紧的事情。
“爷爷，雪停了。”再过几天就是除夕了，人们说要在那一天团团圆圆，一起守岁祈愿来年的事事顺遂平安喜乐。
他是不信这些的，但是他的后桌在去年的除夕夜，特地跑到这里要和他一起过。
11
他记得那天天气极冷，楚樾鸦羽似的睫毛被融化的雪打湿，比他矮一些，低头的样子很是温顺，眸子像是撒了一把碎钻，一见面就抱住了他。
“校花，新年快乐。”
爷爷那天也格外高兴，三个人围坐在餐桌面前，热热闹闹地吃了个团圆饭，主要是楚樾和爷爷一直在聊天，他就在旁边一边吃一边静静听着。
盛大烟花在夜空中嘭嘭炸开，汇聚成明亮的光晕，随后光晕各自拖着迤逦的微光消失于夜幕。
楚樾挠了挠他的手心，声音又冷又沉：“看什么呢？”
“我在想你什么时候能放开我的手。”
“不放，我就牵这么一小会，别那么小气嘛！”楚樾总是很喜欢和他撒娇。
“刚才是谁吃饭的时候一直勾着我的手?”
“难怪校花刚才你的脸那么红，该不会是因为我吧？”
在他作势要抽出手打楚樾的时候，楚樾扑进了他怀里，扑面而来的海棠气息。
“校花你别动不动就打人啊，你说你又打不过我，再说你比小姑娘还要娇气，皮肤一碰就红了，打我的时候手红了怎么办？”
“别叫我校花，难听死了。”
“那叫你什么？”
“名字。”
“哦，听你的。”
窗外没有烟花，顾时泽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感觉热热的。
在顾时泽的房间里，楚樾含住他的耳垂低语了一句：“男朋友，你好甜，上我好不好？我很乖的。”
12
想到这里，顾时泽觉得有些好笑，明明再也见不到了，还总想着干什么。
他转头说道：“对了，爷爷，我还给你找了好几种茶叶，虽然您都买得起，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就放在那个放茶叶的储物柜里。”
“院子里的那些花草藤蔓就劳烦您帮忙多多照顾一下了，它们都挺有灵气的。”
“其他的暂时我也想不出来了，如果有个叫楚樾的男生过来找我，”顾时泽把脖子上的黑色围巾取下，小心翼翼地叠放整齐，放在沙发上。
老人注意到顾时泽的眼睫轻微颤抖了一下，随即顾时泽抬起头，神色是正常的，“就帮我把围巾还给他，说我其实并不冷。”
老人问：“去年除夕夜吃饭时一直牵着你的那位？你们……”
爷爷你要不要那么直接？顾时泽还是点了点头。
老人有些诧异，但也仅仅是一瞬间，活那么久了，什么事没经历过。
“好。还有别的事情吗？”
顾时泽看懂了老人眼中的理解，摇了摇头：“就这样吧。”
少一些念想也好。
困意又袭来，顾时泽习惯性地往口袋里掏，空空如也。
放假以来，那个总是往他口袋里放糖的人不能经常看见，偶尔会跑过来找他都会带着各式软糖。
13
握住把手进门那一瞬间，一道耀眼的雪光顺着顾时泽手臂的弧度在昏暗室内发挥到了极致，最终定格在某一点。
顾时泽一手扼住眼前高大男人的脖子，手臂青筋凸起 ，眼睛发出骇人的寒光：“我说过了不要再来找我”
高大男人无视离眉心只有一公分的刀尖，只盯着顾时泽看，像看着自己的宠物似的怜爱目光，发出略带沙哑的声音：“你的所有都是我教的，小魅妖。”
不好，顾时泽意识恍惚起来，浑身像散架一样没有力气，刺刀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几根藤蔓从四周稳稳地缠住了他的手和脚，让他在半空中不至于掉下来。随即是那个男人冰冷的声音：“回来吧 ，我需要你。”
在坠入意识的深渊前，顾时泽吐出两个字：“恶心。”
男人即将要抚上顾时泽脸颊的手停住，他原本无悲无喜的脸露出一丝恼羞成怒：“那个叫楚樾的碰你的时候就不恶心？你个……”
后面说的顾时泽已经听不清楚了。
好晕，想吃糖了，自从那个老是喊他“校花”的烦人家伙不知道为啥总是随身带糖，还总是腻腻歪歪地要给他吃糖。
那个傻子总以为他是低血糖，其实不是的，那个糖对他的病没有什么作用，只不过顾时泽觉得甜甜的，能让他暂时忘记体内精气流失的痛苦。
14
“喂，喂！魂呢？”何葆用仿真枪戳了戳心不在焉的楚樾，“射击呢，能不能尊重你手里的MP5，也尊重一下教练我？”
这是何葆家开的本市最高端的民间射击馆，何葆从小就对枪械感兴趣，于是他经常拉着发小楚樾一起玩。
楚樾依旧没有理他，继续毫无章法地向前射击。
何葆看着他一滴一滴的汗从发梢流出，在眉骨处滑下滴落在地。
何葆看着前方的人质脑袋开瓢面目全非的样子，忍不住道：“至于么？就因为你们家校花撩完就跑？楚大爷”
楚樾停止射击：“不，我只是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我很担心他。”
何葆想起顾时泽那弱不禁风的样子，点点头：“也是，不过你们认识都一年多了，没有联系方式？学校应该也有吧？而且难道以你们家的实力，居然会查不出他的联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