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我种的莲花?”齐元初坐在莲花池中小亭里,又恢复了招牌式的微笑,微带一丝不羁,左手攥着酒杯,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
“恩,不错,只可惜,开错了季节。”若溪轻踏水面,倾身入亭,抢过元初手里的酒,正要送入口中,却又被齐元初抓住手拦下,“大病初愈,便又急着喝酒,当真是不惜命呢。”笑意如故,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看不清楚内容。
若溪也不恼,半带笑意的抽手,“若溪其实很惜命的。”说着,又将酒杯送向嘴边。
“哦,何以见得?初以为,入主契约者,鲜有惜命之人。”元初起身,从背后攥住若溪的手,拦住即将倾斜的酒杯。
气氛突然之间有些暧昧不清,若溪觉得身体突然有些僵硬,不敢回头,为何,偏偏对你,心乱如此。“当用命时,若溪绝不会惜命的。”字字灼灼。
齐元初攥着若溪的手,明显一颤,为何,直到如今,你还是如此执念,若溪啊若溪,于你,此生唯有这一个活着的理由吗?
松手,无语,听见她饮酒的声音,不敢去看,这个女子,该拿她怎么办,如何是好呢,精明如斯的公子齐,聪敏如斯的公子齐,到最后,却对着那从时光尽头游走归来的女子,毫无办法。
静,静的仿佛没有人一般,没有呼吸声,没有杯盘声,甚至没有倒酒的声音,然后,那轻柔的语句,灌耳而入,“元初,你知不知道,这莲花很美啊,真的,只可惜,莲花本就应在该凋谢的季节凋谢,该盛开的季节盛开,否则,我就不会再那么期待夏天的到来了。”
元初遥望着那白衣赛雪的女子,她醉了,慵懒的靠在亭柱上,直接就着酒壶喝酒,从来酒盏轮转,她千杯不醉,如今却醉了,若溪,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元初,你知不知道,夏天有多美,有繁星似锦的星空,有幽香翠绿的花草,有轻丝薄纱的罗裙,有点点如星的萤火虫,还有我最喜欢的莲花,多好。”
齐元初走上前伸手想去触碰若溪,却不知道该抱住她,该拍拍她的脑袋,该轻捋她的头发,还是该怎么样,竟就这样又放下手,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元初,你知不知道,夏天的时候,羽哥哥就会抱着我一起看星星,我们总是能找到对方在看哪一颗星星,羽哥哥还会捉萤火虫给我,会一闪一闪发光的,多好。”
齐元初那收回来的手,突然地颤抖,是了,这世间若溪最惦念的怕只有羽,是他从小哄着她宠着她陪她长大,是他不厌其烦的为她梳头,是他小心翼翼的给她穿耳洞,是他云淡风轻的陪她数星星,有些事情是旁的人无法代替的,有些事情是经由多少时光也不会遗忘的,正如公子齐是公子齐,公子羽是公子羽,这天下,谁也代替不了谁,谁也取代不了谁。
“夏天,元初你知不知道,夏天最好了。”若溪忽然起身,身体不稳,突向前倾,齐元初赶忙上前揽她入怀。“元初,你知不知道,羽哥哥会造好多好多冰,哪怕不用仙法避暑,也不会觉得热。”
齐元初觉得心中揪成一团,那些琐事,那些芝麻绿豆一般,没有人会在意的小事,若溪会记得,会把那琐事里的人,牢牢的记得,为何,那年陪在你身边的不是我呢,那如今,你记得的,是否会是我,而不是羽,为何,那年借住契约的不是我呢,那如今,与你留下这么许多记忆的人,是否会是我,而不是羽。
可是,还是松不开手,不愿意就这样放你走,让你一个人去面对一切,不忍心看着你一个人跌跌撞撞,独自行走于这偌大的天地之间,没办法再放纵你的任性,那会害你丧命的,我知道。若溪,即使这样,即使知道你心中所有的念想,至少此刻,你在我怀里,就别让我放手,只一刻也好。
伸手为她撩开嘴角的碎发,半醉半醒间,那眼神迷离的女子,嫣然一笑,轻启朱唇。
“可是,元初,你知不知道,我总是在等夏末,等夏天最后那场大雨,因为你会随着那落雨,来契约看我。”
一语穿心,抱着怀中已然醉的不醒人事的佳人,齐元初觉得这晚秋入冬之时,着实应该有这么一池莲花,好让他们,她和他,就此沉醉于那一场夏日的梦景。
有莲如斯,可否让你泊船于此,不在漂流。有莲如斯,可否让你静享莲香,抛却执念。有莲如斯,可否让你安睡怀中,不再离开。
可是若你心不在此,我留你,又怎能留得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