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整个一座茗曲山,仿佛一座陵墓一般,没有半点生机,是的,一切都结束了,这里,羽哥哥,这里将是你最后的家,我将你的墓碑,立在这里可好,以前,我们无法一起住在契约,那么如今,我们一起住在茗曲,不是也很好。
若溪小心的为九歌上药,如今的九歌已经不再尝试化为人形,慵懒的躺在枯木之上,还是稍稍有些怀念温暖的绒毯,可是,如今大概才是更好的结果吧,自己种下的祸根,终于结束在自己手里,只是搭上了羽重歌一条性命,多少是自己的罪孽。
那人曾说过,背负罪孽的人活得比较长,上天为了惩罚他们,要让他们长久的活着,不断地遭受内心的折磨。是了,那就是在说我,药水侵染这血淋淋的伤口,九歌忍不住咧了咧嘴,这都是我应得的,我祸害了这么多人,殃及了这么多人,终于从他畏惧的九尾变成了只有一只尾巴的狐狸,留下这伤痕累累和也许再也不能化为人形的身体,都是对我的惩罚,都是应得。
那时见他,他是危危山河忧国之君,她是天地精华九尾灵狐,她为了他私立契约,圆他一统山河之愿,却将他最最深爱的女子困在契约当中,她以为一切都会如愿,一切都是注定,他以为所有的男人,在时间和距离面前都是妥协,可是那人却历经世代,依旧追随着那女子,生生世世,经年不悔。
他记得她深爱的兰香,他记得她用高大的香樟遮阴避暑,他追随着她的味道,他探索她深爱的酒酿,都是他,可是那直到终了,都是她的他,即便经历轮回,流年回转,即便花费心力,费劲纠缠,到最后,都是白费。
九歌看着眼前为她上药的女子,那骨子里的相似,真如潮湘说的那般,就算再怎么费尽心思,到头来,都是一场空,都会在她那般的女子面前失去所有的筹码。
若溪抬眼对上那诱惑的瞳子,不知那眼眸中诉说的是悔恨,还是哀叹,可是却觉得她们是一样的,她们千般算计,百般筹谋,到头来,都算不过天命,都还是无法得偿所愿,都还是会失去那些从来都想保留的保留,都还是会丢弃那些一直想要坚持的坚持。
若溪伸手燃起仅剩的医火,附在九歌的伤口上,“还疼吗?”
九歌听到她的话语,稍稍一颤,避开了那团医火,“不必了,反正终究是会好的,何必浪费气力。”他也曾问她,还疼吗,她为了他受过的伤,他也曾这般关心,如今,他可曾记得?可是,他怎会记得。三生石上铭心刻骨,也抵不过一遭奈何无望孟婆。
若溪看她躲闪,也便收手,一时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吗,终究会好的,枯木荒山,百年之后,一样会郁郁葱葱,乱世逐鹿,不过一世,也便会天下一统明君镇国。可是心里划刻的伤痕,怎么会就这样愈合,我们记得的,一直都记得那般清楚,清楚的让人触目惊心。
九歌瞥了一眼一旁为羽重歌立碑的齐元初,就在那残破不堪的凉亭之上修墓,用残剩的石料刻下了碑文,和这一片荒山,倒是应景的很,荒芜不堪,亘古不穷。“老身这就回青丘去了。”这一把老骨头,大概也只有在那里终老了。
若溪有些失神,终老,算起来,如今,失去了与契约的联系,自己也是仅剩余年而已。
齐元初牵起若溪的手,“古道虽入暮,斜阳却正好。良辰不虚,何来终老?明年此时,仙姑若有兴致来此扫墓,说不定还能相见。”
九歌眯起那双透亮的瞳子,看着这有些沧桑的男子,他轻身前来,只盼与这契约中的女子共求一死,却如今竟换成来为好友修墓立碑。他突然的少了几分清亮,却多了几许沉稳,人经历得多了,大概多少都会有些变化的吧。若是苏婉之知道,如今她许进契约的那个女孩有他这样的男子相伴,大概也会安慰很多吧。
“那要看老身的心情。”说罢,便绝尘而去。
嘴硬的回了一句,眼神却无法掩饰的哀怨。怎会不来,怎能不来,束缚了万年的枷锁,重复了世代的罪业,如今沾染了这么多血腥才解开,我一人的过错,如今都在那墓碑下的男子死去的时候结束了,我该偿还的都无法偿还,就只有不断的活在罪果里,耗尽所有的余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