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离开雷继光,径直走到红柳堆前,折了不少的嫩枝条收藏起来。她想,这些春天的红柳嫩枝条,日后或许能够派上用场。
秀才也手里拿着笔记本,从一个红柳堆走到另一个红柳堆,兴致勃勃地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正在照看骆驼的有富走过来,笑呵呵地说:“雷队长叫你秀才,一点儿不差啊!在琢磨什么呢?”
秀才冲有富笑笑说:“我在观察这些红柳的根系,想弄明白在这干涸的戈壁滩上,红柳为什么会能够顽强地生存。”他把有富拉到一些根系裸露出来的沙堆旁说,“你看,有些红柳的枝干被流沙掩埋了,这些枝干就又变成根须,长出一丛丛细枝,顽强地吐出嫩芽和绿叶。简直太伟大了!”
有富说:“这话从你们秀才口里说出来,那味道就是不一样。我们年年看着这些红柳生生长长的,也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呢。”
秀才拉着一根长长的根须,若有所思地说:“你说它们为了能够在戈壁大漠中生存,这根到底能够扎多深呢?”
有富摇了摇头说:“说不准。”接着他给秀才说了这样一件事,有一次他们骆驼商队走到香日德,休息的时候,他和驼队里的一个老驼客打赌,如果他顺着沙滩能够一口气把一条老红柳的根梢找出来,那个老驼客就输给他两个饼子。结果他用铁锹挖呀挖呀,一口气在沙滩上挖出了二十多步远,也没有找到那条老红柳的根梢。不但没有得到老驼客的两个饼子,反倒自己输给老驼客了两个饼子。有富最后说,“想必往下扎的根也一定很深呢!”
二人正说话间,那边老班长开始叫吃饭了。
老班长给大家做了一大锅热汤面,虽说没有菜叶,大家吃得也十分津津有味。每人两三碗汤面下肚,刚才冻得有些麻木的四肢,这下筋络也舒活了许多。
夜幕降临的时候,驼工和赶车的战士早把骆驼和马匹归拢到一起。大家把毯子铺在地上,拉过被子,和衣而卧。
戈壁滩上鼾声四起,疲劳过度的队员们很快地进入了梦乡。
骆驼在睡梦中忽然大叫起来:“一二三——走!一二三——走!”
睡在他旁边的老班长轻轻地推醒了他,压低声音说:“骆驼,还在沼泽地里推马车啊!”
骆驼半醒半睡,咂吧咂吧嘴,没说话,翻了个身又扯起了呼噜声。
半夜里忽然刮起了戈壁风。先前那催眠曲似的淙淙河水声,被风声夹裹着远处的狼嚎声替代,侵扰着人们的睡梦。帐篷在狂风中摇来晃去,仿佛飘荡在海面上的一叶小舟,随时都有从风头浪尖上倾覆的危险。后半夜,天空开始飘飘零零地下起了雪。雪花夹杂着飞沙走尘,偷偷地从帐篷的缝隙间钻进来。雪花落在棉被上结成一层薄冰。尽管大家和衣钻在被窝里,仍冻得难以入睡。
终于熬到了第二天清晨,大家蓬头垢面地从帐篷里钻出来,口里“呸呸”地吐着,一面骂着“这鬼天气”,一面拂去满身满脸的沙尘。
雷继光从帐篷里钻出来,看了看大家灰头灰脸的样子,禁不住哈哈一笑说:“这雪域高原可真是一片神仙居住的宝地啊!一夜的工夫就都把咱们变成神仙‘土地爷’了!”
有富说:“小时候听老人们讲故事,说天上的神仙们好像就住在这里的山中哩!”
杨三虎一边拂着身上的沙土,一边乐呵呵地接着说:“好啊,跟着咱们的雷队长,这辈子能当回神仙,值了!”
戈壁滩上顿时一片欢声笑语。一边的两匹马好像也听懂了大家的笑料,扬颈长嘶,听上去仿佛是发出的银铃般的笑声。骆驼也喷着响鼻,嘴里发出“喔”“喔”的声响,就像在叫“好”似的。
一夜的狂风,气温骤降,大家不得不穿上了出发前给每个人发的老羊皮大衣。
风势虽减,但仍不能架灶做饭,大家只好啃了些出发时准备的饼子,喝些行军壶中的凉水,架好骆驼的驮架,装好马车,冒着漫天的风沙,把脑袋缩在羊皮大衣里,继续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