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三虎排长和特木尔带领两个队员进山找水，当天晚上没能回来，第二天已近中午了，还是没能回来。队员们的心情有些不安了，猜测着杨排长他们的种种情况，当然更多的是担心杨排长们是不是在山里遇到了土匪，遭遇了不测。

    “雷队长，小山东又昏迷过去了！”火娃子高声叫喊着。

    小山东躺在骆驼的怀里，夏荷正在忙着给小山东掐人中。小山东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雷继光把小山东扶在自己的怀里，口里叫着：“小山东，小山东，你怎么样？”

    小山东无神的双眼半睁半闭着，裂着一道道血口的嘴唇翕动着，抖抖地说不出话来。

    夏荷说：“他这是严重缺水造成的。本来他的身体就虚，还没有恢复过来。”

    “火娃子，把水拿来！”雷继光命令道。

    “队长……”火娃子很不情愿地磨蹭着。

    “快，拿水来！”雷继光把眼睛一瞪，吼了一声。

    “是！”火娃子一边从身上取下水壶，拧开盖子，口里一边咕哝道，“你的水自己一口都没喝，全给了大家了。”

    小山东吃力地从口里哝出几个字来：“队长……我……不渴……”

    雷继光看着怀里的队员，就像父亲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安慰着小山东说：“小山东，喝吧，喝了水就会好起来的。”

    雷继光慢慢地把壶嘴贴着小山东土地般干裂的嘴唇，小心翼翼地把水倒入他的口中。两行热泪从小山东的眼角涌出，顺着干涩的脸颊缓缓地流了下来。

    缓过神来的小山东内疚地说：“队长，我太没用了。尽给大家添麻烦。”

    “不要这样说，只要敢于走进柴达木，你就是英雄！每个迎难而上的人，都不是孬种。你选择了柴达木，这就是好样的！”雷继光一边鼓励着小山东，一边把小山东重又交给骆驼说，“骆驼，照顾好他。”

    “砰！”突然听到一声枪响。

    “隐蔽！火娃子，保护好张工程师！”

    随着雷继光一声令下，全体队员迅速地借着坚固的河岸隐蔽好身体，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一位拿枪的队员忍不住开始抽泣起来，浑身像筛糠一样地抖动不停。这位队员叫小江，家是南方的。

    雷继光靠过来骂道：“瞧你这熊样，还像个爷儿们吗？”

    “不，队长，我不怕死！”这位年轻的新战士虽然身子还在控制不住地抖动着，但语气却非常坚决，“是我渴得虚脱了，浑身控制不住地抖个不停。这是以前落下的毛病，一渴就浑身发抖。所以刚才不小心枪走了火……”

    小伙子说着，恨自己不争气，用抖动着的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雷继光赶紧抓住小江的手，又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坚持住。”然后既是安慰小伙子，也是安慰大家地说，“大家不要担心，杨排长会回来的！水会有的！”接着，又大声叫道，“火娃子，水！”

    火娃子说：“队长，壶里的水刚才已经喝完了。”

    雷继光“哦”了一声，他忘了自己水壶里的最后一滴水也倒进了小山东的口里。

    一个战士忙说：“队长，我这里还有水。”

    小江喝了两口水，身体和情绪都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杨三虎是自己带出来的一员虎将，别人不了解他，雷继光是很了解他的。所以，他对杨三虎充满了信心，况且还有特木尔做向导。

    大家一听说刚才的枪声原来是自己人不小心走了火，绷紧的弦一下子就放心地松了下来。

    然而，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大家刚要起身走出河岸掩体，猛然发现前面的山脚下尘土飞扬，有一群人马向这边飞奔。每个人心中冒出的第一个概念就是“土匪”！就连雷继光也在第一时间里用手在空中做出了个下压的动作，随口发出了“做好战斗准备”的号令。找水的几位同志肯定遭遇了不测，现在敌人又来抢我们的驼马和财物了！刚才的顾虑就像天上翱翔的黑鹰一样，再一次地在大家的头脑里掠过。

    飞扬的尘土笼罩着那群人马向小分队快速地移动着。队员们的身体趴在坚硬的河岸上，握紧手中的枪，咔嗒咔嗒地上好子弹，等待着雷继光的一声令下。只要雷继光一声喊“打”，子弹就会嗖嗖嗖地射向那伙儿人马。

    二百米……一百米……雷继光说道：“没有命令，不许开枪！”

    正在这时，雷继光听到对面有人在喊：“队长，我们回来了！有水了！”

    可以听出，这是杨三虎的声音。其他两位同去的战士首先跑了过来，激动地说水有了，找到水了。接着大家就看到，十来个牧民兄弟骑着马，赶着几匹驮水的牦牛，笑呵呵地走来。

    杨三虎一跳下马，就兴奋地作着介绍，一会儿介绍队长，一会儿又介绍牧民兄弟，然后就滔滔不绝地讲述他们进山后发生的事情。

    原来，杨三虎他们进山后，刚开始就像山谷里的风一样，没有目标，顺着山沟到处乱串，眼看天都快黑了，除了特木尔，其他三个人的六条腿谁也拉不动了，可还得找水啊。

    特木尔慢悠悠地说：“杨排长，我能建个议吗？”

    杨三虎一听乐了，说：“特木尔，你说，你说。让你来，就是要听你的建议呢。”

    “我是这样想的啊，”特木尔说话的速度始终是“慢三步”，听他说话的人得有一种耐性，“咱们这样找不行。得顺着羊粪找到这一带的放牧人才行。”

    于是，他们开始按照特木尔的指点，注意地上的羊粪，有新鲜羊粪而且羊粪多的地方，也许就能够找到放牧人家。杨三虎他们跟随着特木尔，用枪杆子当拐杖支撑着身子，瞄着羊粪的痕迹，顺着比较宽阔的峡谷，爬了一道山坡又一道山坡，终于在一道缓慢低矮的山梁后面，让他们看到了惊喜的一幕——他们首先看到了一大片的羊群，接着就看到了骑在马上正赶着羊群收牧的两个哈萨克族青年男女，其中那个男青年叫哈力木，女的是他的恋人库丽曼。哈力木当年曾经给这一带剿匪的解放军当过向导，所以汉语说得还算比较流利。当他听说杨排长他们是要去察尔汗开发盐湖的，便高兴地说自家的牧场就在盐湖附近的加尔苏草原，在这里是帮助库丽曼家转场的，这两天正好准备要返回呢。哈力木从杨排长这里得知小分队因缺水被困在路上的情况后，非常乐意相助。可是天色已晚，他极力邀请杨排长三人到库丽曼家的毡包里做客，等第二天再把水用牦牛驮送过去。因为时间和体力关系，加之小分队还留有少量的救命水，三个人也就客随主便。晚上，库丽曼的家人为三位客人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手抓、马奶子、油炸馓子，他们三人不仅饱饱地享受了美味，还尽情地领略了一番哈力木和未婚妻库丽曼为他们表演的哈萨克族歌舞。

    一番真诚的道谢之后，帮着送水的其他哈萨克族小伙子们跨上马赶着牦牛回去了，哈力木留下来顺便为小分队当向导，说一定要把他们安全地送到察尔汗盐湖再回自家的牧场。

    雷继光紧紧地握着哈力木的手，感激地说：“哈力木，谢谢你！”

    哈力木却用稍嫌别扭但还流畅的汉话认真地说：“不用谢，咱们都是自家人。旧社会，马步芳的军队想借刀杀人，挑拨我们和蒙古族、藏族之间的矛盾，让我们相互争斗厮杀。后来我们弄清楚了，不上马步芳的当，不恨蒙古族和藏族兄弟，不与他们争战。现在gongchan党来了，处处为我们办好事，我们都打心眼里拥护gongchan党，相信gongchan党。为你们当向导，都是应该的。”

    雷继光听后非常高兴，说：“哈力木，你说得对。咱们都是自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