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明安的街，四方四正，贯穿全城的是通衢大道名曰青街，青街尽头是登月阁，阁高十丈，白日向下可尽览底下马场全景，东望帝子衡宇，西面便是十里软红和状元桥。

    登月阁今日热闹非凡，自明凌祖皇帝开国，代代上至天子百官下到贾人皆好马球，每年五月，明安花会，便是登月大典，最引人注目的项目便是马球大赛，每月十五，皆开放登月阁马场与城中善于此道的子弟一展身手，速成小登月，月月比，季季赛，马上少年美人爱。想当朝驸马范忠贤便是少年时马球打得好才得明宁公主青睐，平步青云登了龙门，于是乎坊间流传这么一段童谣：“读书郎，读书忙，十年日来十年夜，不如登月跑一场！”

    今日正是小登月，马场旁的高台雅阁，早早给明安城中的富商巨贾，达官贵人们包了场，马场边上白墙黑瓦头，甚至旁边的柳树上，都趴着众多平民百姓，柳树上爬得最高的是一个黑黑的脏脏的小男孩，咕碌碌地转着眼儿，不停地在马场边上红衣和绿衣上晃——所谓红衣为守擂，便是上一个小登月的赢家，绿衣为挑擂者，赢了便有资格换上红衣，若能将红衣穿到五月花会，便可在天子面前献技，从此前途无量。

    小男孩名唤京哥儿，生母是据称是彤楼船妓，只管生不管养，其父不详，因生于京都明安城墙脚下，便叫京根儿，后来他自个觉得不好听，改了京哥儿，如今吃百家长到十二岁，蹲树上，像小猴，落了地在街上跑，像大猴。他在两队那儿瞅了两圈，刺溜地一下子从树顶滑了下来，地上蹲着个褐色衣衫的汉子，油头垢面，一身的肥肉，一下子伸手抓了他的衣领让他稳当当地落了地。

    “红队照旧是明安府四公子领马带队，绿队是常小爵爷，二马是老周记的方三少，白脸张押后。”京哥儿亮了嗓子喊道，他的声音传自他老娘，又润又滑，字正腔圆。

    褐色衣衫的汉子名唤盘老大，背后人称下三滥，白日开赌放债夜里站河边拉客卖姑娘，他听了那话，见旁边的闲人起了思量，等了一会，只听场中开局小炮一响，便也嚎起那破锣嗓：“赶紧开了开了买了买了，红对绿，一比三赔率啊，买定离手！”

    事先混入人群中的赌客便开始鼓噪外加往案子上下注了，旁人听着场内声响，心中也痒起来。

    京哥儿见底下注下得差不多，便用肘子捅了盘老大两下：“盘大，盘大。”

    那盘老大不理会他，他便又嬉笑道：“盘大，我那点意思……”

    “去去去，没看爷在忙乎吗？还来添乱！”盘老大推了他一下，他却像是牛皮糖，怎地也不退开，又看盘大不理会他，便抱了双手，嘿嘿地笑着看旁边的赌客，一副似语非语的形貌。

    盘老大察觉了这端倪，便从口袋里摸出几个铜板丢过去：“要打赏，就要给好话！来，给爷开心一个！”

    那京哥儿接了铜板，便嬉笑着做了一个扇扇子的手势，然后原地自转了一个圈儿，再一扬手，一下就将扇子丢了。

    盘老大心领神会，口中却道：“下次演个别的，爷开心，还赏！”说罢又丢给他两个铜板，那京哥儿得了赏，双手合十作个揖，转身唱着歌儿便跑向那状元桥方向，那声音脆亮，传得好远——

    桥下春波绿，桥边柳如玉，桥上望彤楼，过桥看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