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哥儿在灯火跳动间看到小白嘴角微微上扬,心中一动,忙丢了肉干凑上去:“他?还是她?”说话间手上也有了动作,一下子竖直了手指摇啊摇,又一下子比了个圆圈。
小白看他涎皮赖脸的模样,却不答,只继续手上的活计。
“说嘛,说嘛!这个,还是那个?嘻嘻……”京哥儿说着,用力拽了拽他的袖子。
“肉干好吃吗?”他忽然没头没脑问了句。
“你别想岔开话题!”京哥儿越发笑得厉害。
“你吃得出来是什么肉吗?”
“龙肉小爷都不管啦——赶紧地,和小爷说说,是个怎样的姑娘,是不是叫‘桃花’?有没有白秋娘那么漂亮?”
“那是北庭关外白冈的一种大蜥蜴,当地人称土龙王。”小白淡淡地道。
京哥儿呆了一下:“什么是‘洗衣’?那什么东西来着……”
“一种很大的四脚蛇,大约三尺来长,黑质白章,饿起来敢吃人,小孩遇到这玩意得躲。”
京哥儿一下子绿了脸,哇啦啦叫了一阵,捂着嘴跑了出去。
小白看着他赶着去投胎般地奔,嘴角微扬,轻笑了一声:“小不伶仃的,满脑子坏水。”接着低了头看方才雕好的桃花扇骨,自言自语道:“桃花?北漠哪儿来的桃花?”
二月的北漠啊,只有漫天雪花。
“真够闹腾的。”任扇子笑着推开了窗,看京哥儿一下子跳一下子叫。
月姐儿抢着往窗子外探了身子,冲着小混混喊了句:“吵死啦!你这个野猴子!”
京哥儿止住了干呕,抬头看那粉面桃腮的小美人胚子,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嘻嘻地笑着看她,月姐儿给盯得不快,忙随手抓了床边一东西就往他面上砸去:“叫你坏笑叫你坏笑!”
任扇子看她随手抓的那物事,还来不及拦,就飞了下去,忍不住把爬上桌子的小姑娘抱了下来,勾着手指用力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头:“大小姐你真什么都敢扔啊!你可看清了你扔下去的是什么?”
她娘亲在一旁看了也笑:“扔都扔了,还能怎么着?”
任扇子摇摇头:“脸面可以丢,人可不能丢呐!”
月姐儿懵了一下,马上探出头去,只见那京哥儿手中拈着个五颜六色的挂着流苏的绣球儿,一下子抛了起来当球儿用脚颠着玩,方才想起绣球可不能乱抛,不然就是点了鸳鸯,忙脸一红,惊叫着奔下楼去。
白秋娘见两个小的在下面院子里追打吵闹,玩的不亦乐乎,不由掩嘴不住地笑。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任扇子手指一边敲着桌案,一边饮了口清酒,一边吟着。
“就他那猴样,我家月姐儿才不要这种竹马。”秋娘眯眼笑道,“要找个竹马……”
说着,她揽下任扇子的脖子,抵着他的额头,言语慵懒妩媚:“也至少得这样的……”
“蒹葭玉树……”
月姐儿和京哥儿两个本是年龄相仿,追打之下,不觉间就玩在了一起,京哥儿本就能说,月姐儿平日也有听娘亲和任扇子说些趣事,但终归是养在闺里,一听京哥儿讲那些明安老少爷们的趣事儿,不由入了神,京哥儿本来看着这水灵的姑娘很喜欢,更是挖空心思去讨她开怀,小白的屋子门扉大开,灯光照在檐下两个孩子面上,都亮堂堂的。
不由夜色深了,坊间忽然起了一阵车马声和汉子的吆喝声,白秋娘翻身从软榻上起来,推了窗子叫“月姐儿”,任扇子起身亲了亲她的乌发道:“这么晚了还走啊——听说这段时间京里可不太平,可是死了好几个人了……”
“徐老赶车,哪个不要命的敢挡他面前?”
“扇子我。”
“你是不要脸的。”白秋娘笑着推开了他的脸。
“和你说真的,最近晚上少出门,又戒严了,官只怕比贼还凶。”
白秋娘一边系着衣带一边看着情人慵懒地靠在床边,风流俊秀的面上,模样是有那么一点认真,便随口问道:“你又听到什么风声了?”
“春祭前后,宫中出了件大事儿——魂动紫宸,皇帝小儿的御书房,不,确切地说应该是摄政王办事儿的地方,不知何时,柱子上给人插了把小匕首,那王兄怕丢了面子没敢大张旗鼓去查这事儿,但私底下腥风血雨啊,连慕家祠的‘紫宸二卫’都丢了官,判了罚,不仅如此,这一个月来,晚上到了点儿就戒严,暗地里不知道胡乱抓了多少人。”
白秋娘笑道:“还以为什么事儿!”说着她从衣袖里摸了块鎏金牌子丢给任扇子,“拿去,谁敢抓你,就拿这牌子抽他大嘴巴。”
任扇子拿着牌子在手上掂了掂:“沉檀嘛——你什么时候又和衡王搭上了?”
白秋娘看着他脸色不对,便走过去弯下腰,在他微红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咬着他的耳垂低声道:“扯谈,老娘只上你——谁教月姐儿只喜欢你呢……”
任扇子偏了脸,认真看她:“谁和你扯,最近这段时间,不是死慕家的就是死衡王府的,半夜三更还在街上跑的官比贼还多——你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
白秋娘会意地点了点头,抽出一只手来拍拍情人的脸颊,轻声道:“我会留意的,另外,明天到东城马厩那儿去,孙老头那儿,有好东西。”
任扇子眼睛一亮。
小白听着车马远去的声音,关上了门,转身时看见任扇子只着了单衣,肩膀上披了外袍,倚在楼梯边上,扬手给他丢了个东西,他接过来上手一掂,用牙齿咬了咬,沉檀的。
“晚上出门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