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女……这是……”林子墨满脸诧异。不大的一间房内堆满了金银首饰，绫罗绸缎。两柄遍体无暇的白玉如意更是扎眼。

    姚臻的指尖轻轻滑过一匹云锦，入手细腻，是上佳的料子。她舒了口气，侧脸看着站在门外的林子墨道“皇后娘娘赏的。”

    林子墨反身关了门，小心翼翼的绕到姚臻身边，问道“皇后娘娘为何如此突然？这要是叫别的采女知道了，恐怕以后……”

    姚臻蹙眉道“或许这正合了她的意……”

    林子墨犹豫着追问道“采女打算怎么办？要不把这些东西都退回去？”

    “真是口不择言。”姚臻转过身，脸上微微有了愠色。

    林子墨知道自己一时急切，出了馊主意，赶忙住了嘴，满脸通红的立在一旁。

    姚臻见到林子墨面露窘色，怒火也息了几分，柔声道“皇后娘娘赏的东西，岂是你想退就退得了得？这话要是叫人家听了去，传到了皇后娘娘耳中，可还得了？”

    “奴婢一时心急，说了蠢话，请采女息怒。”林子墨见姚臻缓了神色，急忙认了错，又追问道“采女之前还说皇后娘娘不会为难咱们。现在又变着法子的将采女推到风口浪尖。如何是好？”

    姚臻松了眉头，淡淡道“方才青鸾殿的人扛了好几个大箱子过来，说是皇后娘娘赏的，我也有些手足无措。三四个太监，折腾了半响才算完事。”她拿起一对翠玉手镯捧在掌中把玩“这么大动静，眼下，恐怕整个储秀宫都已经传遍了。这些礼无论如何是退不回去的……既退不出去，也不能退出去。”她顿了顿，将那一环青翠放了回去“那你便陪我走一趟吧。”

    林子墨愣了愣神，傻傻问道“去哪？”

    姚臻看着满脸茫然的林子墨，沉声道“青鸾殿。”

    “启禀皇后娘娘，姚采女殿外求见。”

    王宛卿搁下手中的毛笔，垂眸望着桌面上墨渍未干的颜体小楷，脸上浮现一抹温柔的浅笑“传。”

    “是。”宫女行了一礼，缓缓退了出去。

    一袭素雅的青衣翩然而至。

    姚臻屈膝道“皇后娘娘金安。”

    “起来吧。”王宛卿指了指身边的椅子笑道“坐。”

    姚臻谢了恩，走到一旁坐下。宫女熟练的奉上茶水。

    姚臻笑道“方才娘娘赐予妾身的东西实在是太贵重了。妾身不过是末流采女，初入宫廷能得娘娘关切已是感激涕零。娘娘这样厚待，妾身惶恐。”

    “本宫不过是与你特别投缘，偏心你一些而已，惶恐什么？”王宛卿端坐在雕花园椅上，笑容平和，目光清澈，宛若照拂在残雪之上的晨光，叫人快要迷醉在一片和煦之中。

    有那么一瞬间，姚臻自己甚至都要茫然起来，或许当真是自己误会了她才有了那许多卑鄙的揣测。这样一个温婉恬淡的女子岂会是攻于心计之人？

    然而只是片刻，她便从那一丝的柔软中挣了出来。后宫就是后宫，即使是亲眼看见的也能是假的，更何况是这样虚无缥缈的“感觉”。

    姚臻定了定神，笑道“妾身天资愚钝却得娘娘如此厚爱，心中自然是诚惶诚恐，害怕有朝一日负了娘娘的期望，愧对娘娘的栽培。”

    王宛卿听罢点头笑道“姚采女在尚未入宫之时便是出了名的闺秀。人人都说你聪明伶俐，沉稳大方。太后对你虽是赞不绝口，可本宫却还是有些疑虑。如今亲眼见着你，本宫倒是认定了太后说的话。”她轻笑了一声继续说道“这些年宫里也就只有我和丽妃二人。子嗣也单薄了些。祖皇帝常年在外，四处征战，自然是顾不得这养儿育女之事。所以陛下也只得了衡王这一个兄弟。如今咱们北夏是太平盛世，延绵子嗣自然也算得上是一等大事。”

    此时，姚臻的心里已是明白了个通透。脸上自然应景般的漾起了一抹羞涩。

    王宛卿打量着满面红霞的姚臻，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本宫已经有了薇儿、茹儿。丽妃也有了凌康。往后为皇家添丁的重担，自然是要交给你们了。雨露均沾才能江山万代，代代有人。”

    姚臻起身谢道“妾身多谢娘娘今日提点，日后必定铭记在心，不敢忘记。”

    王宛卿起身将姚臻扶了起来，笑道“果真是冰雪聪明。无怪乎在这一众采女中唯有你最合本宫心意。不如今晚便留下来陪本宫用膳？也好与本宫说说话，解解闷。”

    姚臻谢道“娘娘这般抬爱，妾身自然是却之不恭。”

    用罢晚膳，王宛卿吩咐宫婢好生送走了姚臻，随即走到书案前坐下，提笔道“即刻命人将本宫的书信送往白龙寺。”

    “是。”宫女接过书信，快步退了出去。

    她挥挥手将侯在一旁的宫女也一并支了出去，独自立在书案前，眉目间染上了几分忧郁。今日此举也就意味着她要亲手将别的女人送上龙床。若不是太后临行前授意如此，作为一个妻子，她又怎会愿意看着别的女人与自己的丈夫鸾凤和鸣，恩爱厮守？若不是因为自己只得了一对公主，制不住丽妃，她是宁愿看着别的嫔妃争宠上位，也绝对不会提拔谁拉拢谁。

    从青鸾殿到储秀宫，林子墨拼命的按捺着自己呼之欲出的好奇心。先前侯在青鸾殿外，无法探听殿中的消息，真是心急如焚，竟然连肚子饿了也没感觉。但见姚臻从青鸾殿里走了出来，满面春风的样子，林子墨才放了心，人多嘴杂也不敢多问。只能一路强忍。

    “这一路上都不见你开口问，我还在奇怪怎么忽然的就聪明起来了？”姚臻看着林子墨急急忙忙关了院门，两眼放光的望着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憋了一肚子话，当真难为你了。”

    “既然采女也知道奴婢辛苦，就慈悲为怀，透露透露吧。”林子墨撒娇似的求道。

    姚臻到圆桌边坐下，林子墨紧黏着跟了过去。姚臻无可奈何的笑道“皇后是要提拔我。”

    “提拔？”林子墨诧异道“皇后虚长陛下一岁，可而今还是风华正茂。上回采女不是说丽妃圣眷正浓，没有必要提拔别的嫔妃上位。这样说起来，皇后娘娘亦是如此，为什么却要把恩宠分给采女？”

    “方才我也有着同样的疑虑。”姚臻想了想道“嫔妃得宠的原因不过两个，一个是因为容貌，另一个则是因为子嗣。皇后娘娘虽然有了一对公主，但毕竟只是公主。将来立储，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一介女流。如果凌康成了储君，那就意味着他日丽妃要与皇后平起平坐。丽妃如此强势又是生母，如今，皇后还能以后宫之主的名号稍加牵制，可若是到了那时候，大概……”她摇了摇头笑道“相反，若是将来成为太后的另一个人选是她一手提拔上来的嫔妃。没有丽妃那样背景，又没有丽妃那样的霸道。她依然还会是她的后宫之主。同样是分权，难道你愿意分给比自己更强悍的对手吗？”说到这，姚臻顿了顿又道“无怪乎爹爹早些年便料定了我是要入宫的，这些年亦有不少媒人上门，都被爹爹一一推掉了。这个主意，恐怕是早就合计好了的。既然是圣意难违，恐怕太后也是下了不少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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